風兒,清妖大船出不得江,一些些小舟,沒得嘛子要緊。”
他看一眼戰船高聳的桅杆,又笑了笑:“我天朝水營反倒不在乎這風不風的,八槳船劃了五、六年,累也累得慣了喲。”
江面,舟上。
見王一出小江,便忙著躥上竄下,到處摸摸看看,半刻也不得安閒,畢竟,他連王府也難得出一回,更不用說大江了;畢竟,他還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
幹王佇立在首舵樓上,一張鋪著紅氈宣紙的桌案前,提筆凝思,旁若無人,大約正在琢磨著什麼詩句罷。
“嘿喲、嘿喲!”
船尾,泥鰍拿著面小旗,一面唱著號子,一面指麾著兩舷大汗淋漓的槳手們,他的臉色,似乎比方才更陰沉了些:
“叔,你老講,這算嘛子事情喲!”
許丞相倚在舵梢上,嘴裡咬著根蘆葦杆兒,只顧凝視著波瀾不興的江面,侄兒的話,他硬是一個字也沒聽進耳朵裡去。
“沒得道理喲,這清妖的紅單、拖罟,滿江戰船,都貓到哪個地界兒去了?多少天了喲……”
“轟!轟!”
南邊的岸上,遠遠傳來連綿不絕的槍炮聲,那是雨花臺的方向罷?忠王的十萬大軍,已和曾九的清妖,打了五天五夜的血戰了。
註釋:
1、曾九,曾國藩之弟、清江蘇布政使曾國荃。壬戌十二年四月十八日,曾國荃以孤軍萬人突然進至天京城外,天王大驚,不顧諸將反對,強令忠王、侍王等還救,自九月初二日至十月十五日,忠王等十五王十餘萬人與曾國荃大戰四十六日不能解圍,天王復強令忠王渡江“進北攻南”,忠王力爭不果,與顧王吳如孝、對王洪春元等勉強過江,結果因江北無糧而敗還,精銳盡失,自此天國一蹶不振。
2、這首七律是1854年幹王擬自上海投天京不成,自滬乘輪船,四日而返香港所作,全文如下:船帆如箭鬥狂濤,風力相隨志更豪;海作疆場波列陣,浪翻星月影檜旄。雄驅島嶼飛千里,怒戰狴貅走六鰲;四日凱旋欣奏捷績,軍聲十萬尚嘈嘈。
3、先生:太平軍中多文盲,故徵用民間讀書人擔任文書工作,稱為書手,但將士們一般尊稱為先生;
4、結,廣西潯州土白,意即堅持要做。
………【(十二)】………
江面。(看小說到頂點。。)
千里號的桅尖上,天朝水營的五色大旗,在燦爛的秋日裡微微飄拂。
首舵樓上,幹王手執鬥筆憑欄屹立,身後几案上,新寫的詩作條幅,淋漓的墨跡,已
差不多幹透了,几案的一角,見王裹著那身已髒得面目全非的新龍袍,抱頭趴在那兒,正自顧自打著呼嚕。
‘都兩個時辰了,該回了罷?你當王爺的寫寫詩看看江水,硬是自在得很,兄弟們可是吃不消了喲。‘
泥鰍拖著那面小旗,心疼地看著兩舷汗透敝衣,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槳手弟兄們,心裡不住地這樣嘀咕著。
‘轉舵,回洲!‘
首舵樓上,幹殿僕射洪亮的嗓音遠遠傳來。
‘呸,‘許丞相一回頭,把嘴裡早已嚼爛了的半截蘆葦杆兒使勁吐進大江,手搖腳蹬,駕輕就熟地將龐大的船身,在江面上輕輕巧巧地轉了個身。
‘沒得道理喲,這清妖的紅單、拖罟,滿江戰船,都貓到哪個地界兒去了?多少天了喲……‘
他這樣憂心忡忡地想著,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波瀾不興的江面,侄兒拎著個小旗站在船舷邊,似乎正跟他嚷嚷些什麼,他硬是一個字也沒聽進耳朵裡去。
‘妖船!妖船!‘
桅杆上,一個弟兄惶恐的聲音,夾雜著刺耳的勝角(1)聲,倏忽間傳遍了艙裡艙外每一個官兵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