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細細打量她,年紀不過雙十,眉宇間的悲涼卻異常深刻。不知是因為更深露重還是心有慼慼,子虛稍稍靠近,便發覺她在輕輕抖動。
手中的燭火即將燃盡,子虛微一沉吟,沉默著將她帶離後院回到房中。
關了門,燃起燭臺,桌邊的女孩子漸漸顯出全身。真是個秀美柔麗的漂亮姑娘!
子虛替她到了杯熱茶,她卻沒有接住,站起身環顧著整間屋子。
她看的很仔細,眸中帶淚,修長的指慢慢拂過整潔有序的妝臺銅鏡,呢喃道:“我以為,這兒不會再有人了。。。。。。”
子虛隨著她的視線緩緩移動,才發現這屋子裡有不少女孩子的玩意兒,起先以為是周家備的,如今看來,更像是十三四歲的女孩兒才會喜歡的物件。青澀可愛,帶著童真。
子虛瞧了眼她身上短了一截的旗裝,出聲問她:“這裡,是姑娘的閨房?”
那女子收回梳妝檯上的手,回眸笑道:“從前罷了,現在,這裡是小姐您的。”
子虛搖頭,“我不過暫住,不日便會搬離此處,你大可回來。”
那女子進了幾步站到跟前,拾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嘴邊帶著一絲苦笑,“我阿瑪是畏罪自殺的罪臣,我哪裡還回得來。。。。。。只求小姐好好儲存這地方,莫讓它再荒廢了。。。。。。”
子虛皺眉,這宅子此前荒廢多年,瞧她的年歲,當年出事時恐怕還是個孩子,一個舉目無親的孤女,要怎麼過活?
“那這些年,你又在何處?可有親戚收容?”
女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語氣輕緩彷彿玩笑“我阿瑪,犯的是誅九族的大罪。沒有親戚了。。。。。”
誅九族!
子虛遍體生涼,與她對視,“那你。。。。。。這些年你。。。。。。”
那女子卻似乎早已習慣,抬手將桌上的空杯添滿,熱茶升騰起水汽,模糊了她的臉,隱隱像是笑得更開了,“我如今在一處王府裡當差,萬事都好。。。。。。”低頭瞅瞅身上的旗裝,“只是遺憾再不能穿上旗裝,做滿人家的女兒了。。。。。。”
子虛點頭,想來從遍地枯骨中生還絕非易事,再榮耀的地位也不比活下去來得重要。
但這本是各人私事,子虛不便深究,便道:“往事已矣,姑娘如今平安康健便是萬幸了。”
那女子點頭,“確是萬幸。。。。。。”隨即站起身告辭“今日之事多謝小姐並未聲張,奴婢,這便告辭了。”
這聲奴婢讓子虛心裡發酸,她原該是這華美閨閣中地大家閨秀,無奈世事無常零落至斯,這遭遇令她莫名心疼。
且不說父輩是否犯下滔天大罪,彼時尚還幼小的稚兒幼女又何其無辜。
叫住她,“日後姑娘想來此處便可來,不必選在晚上,只要我還住在這裡,便不會有人趕你走。”
那女子頓住腳步,轉身回望過來,旗頭上的穗子輕輕顫動,止不住哽咽,“那秀秀。。。。。。便謝過小姐了。。。。。。”
說罷便抬腳離開,離開幾步後卻又回過頭來,輕聲道:“顧小姐,我們,會再見的。。。。。。”
她眼裡有閃爍的光亮,兩泓湖水一般清澈耀眼,穿著花盆底疾步離開的背影說不出的婀娜多姿。
子虛目送她越來越遠直到出了視線,手心緊緊攥著那兩隻冰冷的門環。心頭沉重,比之遮遮掩掩的謊言,那女子毫無顧忌的坦白更叫她心裡難安。她吃不准許下讓她隨意進門的承諾對是不對,可卻明明白白的知道,若非如此,恐怕更難心安。
承擔別人的秘密需要勇氣,況且,還是不得踏錯一步的生死禁言 。
月光在院子裡鋪下一層清霜,靜寂清冷,映襯著這座黑夜裡的宅子,像一個被時間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