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溪林白淨的一張臉登時變得通紅,喉嚨嚥了兩咽,含糊不清地說:“水!”
他從不吃辣,刺激點的食物都拒之門外,這麼一下幾乎衝出淚來,手捂在嘴邊不停咳嗽。
宣紫笑得肚子都疼,伸出手招呼:“老闆,來瓶雪碧。”
老闆忙著炒菜,老闆娘忙著收錢,送雪碧的是個沒有桌腿高的小孩子,扎兩個沖天的小辮,肉嘟嘟的臉蛋聚著兩坨紅。
她蹣跚學步,地上不平,沒走到宣紫身邊就一個跟頭摔了下來,整個人撲在地上像壓扁的糰子。
霎時間,排擋內響起尖銳的哭聲。
他父親嚇了一跳,放下手裡的勺子就跑來抱她,三四十歲的大男人,看向孩子的時候,有柔得化不開的眼神。
他用家鄉的方言說:“乖囡,不哭。”
沉穩又綿長的父愛。
宣紫坐在一邊靜靜地想,安宴也會這樣對默默的吧。
她曾經計劃過的,在愛她之餘,他只能分給他們子女的那份父愛,好像突然之間就少了一個角。
一個瞬間,天翻地覆。
她起身去拿飲料,告訴自己還不能崩潰,只是蹲下的那一秒,好像所有的委屈都到達了忍耐的極限,並在她疼痛的眼中找到噴發的地點。
宣紫蹲在地上,久久沒有站起,自孟溪林的方向,僅能看到她單薄的後背,以及不斷聳動的背影。
孟溪林接過她喝過的那杯水灌了兩口,揩過唇角的紙巾被揉成球再扔去一邊。他匆匆站起來,走到她身邊,拉過她纖瘦的胳膊。
宣紫憤怒地揮開了他。
孟溪林也不罷休,男人的力氣畢竟超過女人,先要鎖住她的手不讓她動,然後依賴臂膀的力量將她從地上拖起來。
“站起來,喬安娜,站起來。”
她一臉的熱淚,如同大雨傾盆被澆個徹底,額頭點在他胸前,身子不住的顫抖,又因為硬憋下哭聲而滿臉通紅。
孟溪林看過她太多次的哭泣,卻沒有哪一次比這更加劇烈。
而他最好的做法,僅僅就是做她倚靠的大樹,不去追問或者安慰,讓她一個人盡情的發洩。
她在這時忽然抬起臉,用佈滿紅血絲的眼睛望他,“孟溪林,你說得不錯。”
他一怔,內心如同刀割。
她開始嚎啕,靠在他的肩上,說:“我輸了,孟溪林,我輸了!”
一輛黑色豪車駛入狹窄甬道。
車身太寬,幾乎塞滿整個路口,來往的行人怨聲載道,堵在車子兩端,想出來的出不來,想出去的出不去。
車子後排座位降下一扇窗戶,一個形色凝重的男人自窗內往外望去。
拎著大包小包的路人敲他的玻璃,說:“幫幫忙,先生,你堵在這裡,誰能走得掉?”
司機把著方向盤,回頭看向那側面冷酷的男人,畢恭畢敬地說:“安總,這裡車子開不過去了,怎麼辦,不如我把倒車鏡收起來試試看吧?”
安宴定定望著某處方向,半晌,將玻璃重新升起來,話語短促地說:“走吧。”
“去哪,回家嗎?不要接太太了?”
黑暗裡,他摸了摸手上戴的那枚戒指,說:“去醫院。”
夜風呼嘯,四月了,晚上的風還是這樣的刺骨。
原本計劃去那座熱帶的小島,安宴貪涼,外套下面只有一件薄襯衫,風一吹,再好的體格也難敵這份冷。
也還是站在這風口上,背後倚著鐵壁冰冷的車,他摸出一根菸靜靜地抽,煙霧過到肺裡的時候,那些混沌的情緒終於被壓下去一點。
從泠自住院部姍姍而來,裹著一條灰黑色的毯子,一直長到腳踝。見到他,把他手裡的煙搶了,扔地上,抬腳踩了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