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琅洗了頭,漆黑的長髮垂在腰間,一張臉擦得亮亮的。美剛得像一顆珍珠,帶圓潤的光輝,穿著婀娜給她的衣服。
我說:「飛機票買到了。」
「謝謝你。」她說。
我問她:「有什麼打算嗎?」我是指她的前途問題。
「到香港後,要剪一剪頭髮。」她天真地說。
我笑了,「你找得到家人嗎?這五年當中,可有與他們來往?」
「我家從來不搬,我爹爹喜歡住在一個老地方。」她很有信心。
我點點頭,「今天晚上,你與婀娜睡床,我睡地下。」
慕容琅問,「婀娜與你——愛人?」
「嘿。」婀娜仰起鼻子,「他想。」
慕容琅笑了,然而,她仍不像香港人,她的純真使人忍不住想親近她。
當天晚上,由我請客,在飯店內的西餐廳裡飽食一頓,大家都吃得很多,席間談起香港,我們自幼至大生活的城市,有無限的懷念,真是,離開十天就捨不得了。
慕容琅有種出世的寧靜,她對生活的需求,止於吃得飽睡得足穿得暖,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她像一個極小的孩子。
晚間我翻來覆去,無法成眠,盤算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衝出這輯照片。
早上在飛機上難免精神欠佳。
飛行的路程並不長,數小時就到了。
慕容琅的護照並沒有過期,真是幸運,輪行李的時間我陪她打電話回家。
那個電話不通,問電話公司,說號碼早取消了。
我與婀娜面面相覷,但慕容琅並不著急。
她面紅紅地不好意思,「真不知應該打擾你們之中的哪一位?」
婀娜為難了。
我從來不以為一下飛機就會跟慕容琅說再見,我對這個少女有好感,是以拍胸口說道:「住到我家裡來吧。」
婀娜說:「她一個人住你家不太好吧。」
我沒好氣:「她跟尼泊爾土佬混呢,更加身敗名裂。」
婀娜問她:「你覺得如何?要不要跟這個土佬回去?本來應該由我收容你,可是我屋裡已經有三個同伴,擠不下了。」
慕容琅說:「不相干,我跟喬走。」
婀娜笑道:「喬,你總算有女人相信你了。」
我嘆口氣:「來,慕容琅。」
我們在飛機場外攔截了一輛計程車,向家裡駛去。
一路上她左顧右盼,觀賞著沿路風景,默默無言。
我把她帶到家,約法三章。
她很喜歡我房中的搖椅,把它端到露臺,一下一下的坐著搖。
我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說:「替你登報紙尋人好不好?不是不喜歡你,也許你家人——喂,餵——」
她在搖椅上憩著了。她真是聽天由命,沒一點心事。
我替她在各大報章上登尋人廣告:「慕容琅抵港,親友請電。」
登了兩天,一點音訊部沒有。
我對阿琅說:「我血本無歸呢,飛機票、廣告費,還有你三天來的食宿費用——只好將你賣掉抵債。」
琅傻氣的笑。
「你這個孩子。」我說。
我的公寓分為兩部份。一半隔為黑房及攝影室,另一半是一個大廚房與睡房。
阿琅把這裡當自己家一樣,十分習慣自在,她是個好幫手,我倆一下子,
把所有的尼泊爾照片沖了出來。
婀娜來看過我們一次,又替阿琅署了許多日用品。琅很感激她,叫她「姐姐」。
婀娜問:「你幾歲?」
「我廿六。」琅說。
婀娜說:「我還比你小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