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母親單薄而瘦小、四十多歲模樣。十三、四歲的女兒也很羸弱。八、九歲的兒子倒較壯實,只不過衣服太髒而襤褸,左腿下半段的褲管已快斷掉,膝蓋從大破口露出,顯然是母親和姐姐無心思照料,他也沒覺得是回事。他拿著一根木抬槓,他媽抱著兩、三床裹卷著的舊草蓆,他姐懷抱著一團棕繩。
三人身邊的小窩棚,是在河灘上種菜的人搭來晚上守夜的,白天裡面沒人,樹枝編的小柵門,只用一段小繩子拴著,裡面可能有點簡單的生活用品,三人沒敢解開繩子躲進去,只在窩棚旁佇立著,遠遠地望著對岸砸屍體的人們。女兒偶爾抬頭望一下天空,似乎是希望雨點快些落下,把對岸那些人淋走,然後好去收拾父兄的殘骸。
黃成一陣寒怯,驀地想起了助教的那句話“生命不是你一個人的。”腦海裡出現了母親蒼老的面容:母親的臉永遠飢瘦,總是有點草末的頭髮早已經花白。他還奇怪地想起了吳玉蘭的父親,那個總是怯怯地生活在世上的人,那雙充滿了善意和憂鬱、和他女兒的明眸一樣清澈的眼睛。
他轉身疾步回城。
他覺得世上哪兒都不安全,要回家收拾好衣物,帶著助教的信,立即到群專部當老實的犯人去。
他沒有如願,群專部要他回生產隊等候決定,至於要決定什麼,則沒有說。
群專部的女會計聞訊跑來了,漂亮的年輕女人翻著帳本,要黃成交上次的伙食費、糧票和住院醫療費。
黃成尷尬了,坦誠地掏翻衣兜讓她看:腰無半文。
白淨時髦的會計憤恨起來,合上帳本蔑視著他,清晰地說:
“從生產隊扣工分!”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三十章
三 十 天 堂
到營部後,吳玉蘭工作得很順利。
營部院子的房東,是個能幹的寡婦大娘,五十歲左右。她的丈夫和大兒子,六零年多吃了白泥巴,脹死了,年邁的公婆不久前去世,姑娘去年出嫁,現在家中就只剩下她和已長大了的么兒。么兒快要結婚,目前仍是母子二人守護著一個頗大的院子。
吳玉蘭慶幸汪秀梅的調離。
醫療室左隔壁是房東大娘的臥房,右隔壁就是營部辦公室。吳玉蘭沒事就到辦公室去玩。碰上打撲克的時候,在人群中,她常站到陳營長身後,幫著看牌和出主意,聞著大男人的誘人體息,努力剋制著要用胸部去挨碰營長的願望,不過偶爾也悄悄地沒剋制住,裝著無意地。
陳營長佯裝不知。
有一天,陳營長的舊黃挎包不見了。他四處沒找著,估計是連隊裡來營部的人要裝什麼東西,順手借走了,想那 髒舊的挎包已有了小洞,乾脆不要了,不放心上。
第三天,洗乾淨了的挎包疊放在他床頭上,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小洞已用黃線精緻地織補好,包上掩放著他的軍用地圖冊。
為了證實“田螺姑娘”是吳玉蘭,趁吳玉蘭一人在醫療室搓制棉籤時,他去大方地說:“謝謝了。”
吳玉蘭也大方地回答:“小事情,謝啥子。”不看他,專注地幹活,但臉上泛了點紅暈。
見多識廣的陳營長什麼不懂?幾經思忖分析,他決定不當和尚了!
讓懷春的幼稚姑娘“大膽衝破封建禮教”,情場老手他自有高招,詳細過程旁人肯定不知道,也用不著我們去杜撰或教唆,總之,沒花多久,陳營長就順當地還了俗。
人們背地裡小聲議論,說“小姑娘不懂事老傢伙該懂事”,陳營長這老色狼把吳玉蘭糟蹋了,驚訝其速度之快,氣憤其品質之實在惡劣,有人甚至認為,應收他的槍撤他的職。義憤中也不乏嫉妒。
營教導員哀憐地暗示吳玉蘭,說處世要多個心眼,有啥子不好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