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慢慢往清逸王府駛去,雪天路滑,走得並不快但很穩,楚離站在原地,木然地聽著白芷的彙報,該死的人已經死了,他要報的仇也已經報了,該得到的東西也都得到了,為什麼他卻一點勝利的欣喜都沒有呢?甚至,悵然若失,心裡的空洞怎麼都填不滿,就好像此刻胸口處應景的傷口一般,血淋淋的。
“主子,傅婉瑩如何處置?”白芷問道。
聽到這個名字,楚離回神,收回紫色的瞳眸,抑鬱的表情一掃而盡,他猝然轉身,冷笑道:“自然是由本王親自處置。”胃裡面有什麼東西在翻滾,他強自壓了下去,大步朝皇宮的方向而去。
最陰暗的冷宮,最黑暗的角落裡,僖婉瑩,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高傲皇后,本應順理成章地登上太后之位,如今卻成了最低賤的階下囚,甚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的四肢被分別綁縛著,蓬頭散發,那件百鳥朝鳳的皇后袍已經破碎不堪,口中塞著什麼東西,她說不出話來,只有鮮血從嘴角往外一點一點流出來
“吱呀”一聲,大門突然被開啟,燈籠的光亮一點一點靠近,博婉瑩不適應地睜開了眼睛,見到來人,鳳目怒睜,四肢亂掙,恨不得上前去咬死他似的。
楚離一身鑲金白玉袍,負著手,一步一步朝她走過去,卻在她身前幾步遠站定,彷彿離得太近會被她玷汙了似的。
“把她嘴裡的東西拿掉。”楚離道。
立刻有侍衛上前去,拿掉博婉瑩口中塞著的東西。
傅婉瑩立刻一大口血吐了出來,張口想說話,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舌頭害了?”楚離斜眼望著身邊的人。
身邊的侍衛道:“是。廢話太多,太聒噪。”
楚離一笑:“呵呵,堂堂一國之母,居然會淪落到這樣悲慘的境地。平日裡最喜歡說話的人,現在沒有了舌頭,張口說話也沒人聽得懂,真是有意思。”
傅婉瑩鳳目睜得大大的,幾乎已經瘋了。
楚離環顧四周,仔仔細細地看著,從地板到簾子、窗戶,一點一點掃過去,忽地笑道:“這裡跟十九年前一模一樣,一點都沒有變。從前本王嫌棄這裡太黑、太暗,卻偏偏有人要把本王送進來。現在好了,還是一模一樣的場景,也請博皇后好好地享受享受。來人哪——”
“是。”
“把這個女人的眼睛給本王挖出來,再挑斷她的手筋腳筋,可是,不能讓她死了,她必須得在這裡好、好地‘活’下去。”楚離轉身跨出了門檻,白色的袍子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來。
天空中下起了雪,已經是夜半時分了,剛剛才經歷了一場奪位之爭,大局已定,諸多大臣都在大殿之外候著,等著那年輕的儲君來宣佈大事。然而,遲遲不見動靜,一個個都凍得直哆嗦,卻又不敢擅自離開。奪位成功,凌相成了朝中唯一位高權重之人,臉上無比榮光,一來,他可以理所當然地成為當朝太師,二來,又可以大殺家中大夫人的威風,從此便能抬起頭來做人了,聽著這些大臣明裡暗裡的恭維,他越發得意了。
御花園中的茶花落了,整朵整朵地散在雪地裡,很快被大雪掩埋。然而,梅花開了,楚離站在雪地裡,瞧著那一朵朵應寒而開的花朵,伸出手輕輕觸碰,勾起唇角道:“外公,你的願望實現了。”
從臺階上走下來一位童顏鶴髮的老人,他仰頭望了望這漫天的飛雪,眼眸呈現出碧色,點頭道:“是啊”,“碧璃,你安心去吧。我柔蘭十三部的族人,安息吧。從此,再沒有什麼恩怨情仇了。”無聲嘆息,擔子終於可以卸下來了。
一隻雪白的小狐狸跳到老人的肩膀上,穩穩地停著不動。
老人輕撫著它的絨毛,露出會心的笑意:“碧璃,我們走吧,一起回柔蘭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