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師傅在的時候,還可以得到一些背景音樂,現在靜得連一根針掉地下都聽得見。
過很久媽媽說:「馬大今天訂婚。」
訂婚禮安排在大酒店的跳舞廳內,請了幾百個客人,人人手持一杯蹩腳的發酸香檳酒,乾站著亂笑。
我陪媽媽出席,殷永亨沒有來,他永遠有事忙,又不知他忙著什麼。殷瑟瑟也沒有來。照說她不會為老情人訂婚而尷尬,她是那種在任何情況之下都不會臉紅的女人,據說時代女性應該是這樣的,她一定也有什麼事絆住了,抑或為慶祝得到她想得到的東西而在開私人派對?
一對準新人可以稱得上是今年最漂亮的一對。
沒想到馬大一上妝竟這麼冶、這麼艷、這麼美,一種容光逼人而來,狹長雙眼閃靈靈,面孔鮮得如要滴出水來,我怔怔的凝視她。
媽媽說:「如果想知道你母親生前在臺上一站是個怎麼模樣,看看現在的馬大就知道。」語氣中無限感慨。
那真是能叫男人屏住呼息一陣的。
媽媽碰到熟人,走過去說話。
梅令俠見到我,馬上拉住我,「哈拿。」
「馬上要結婚了,好算大人了。」我說著無味而容套的假話。
「你還是不喜歡我?」他像是喝了許多,耳朵都是紅的。
我說:「你對馬大好,我就喜歡你。」
「我當然對她好。」
「這話是你自己說的。」
他又幹一杯。「房子的事,我們在想辦法。」
我說:「隨便你們,我會站在你們這一邊。」
「謝謝你,哈拿。」他又取過一杯酒。
「婚後住進去?」我問。
「是,我母親會搬走,瑟瑟根本早已沒回來。」
「你們會幸福的。」我祝福說。
馬大也過來,「哈拿,今天還穿得那麼素。」
我賠笑。
馬大與我擁抱一下,我又覺得溫馨。
「不捨得是不是?」馬大輕問。
「是。」我承認。
「我們可以時時來往。」
我一直微笑,說時容易做時難。無限江山,都是別時容易見時難。
「乾杯。」馬大說道。第六章我不能喝,空肚子一杯落肚,有點暈眩感覺。
媽媽就過來說:「好啦好啦,親姊妹,有什麼事,喝一杯就過去了。」
我仍然只是笑。
一直到回家,還是笑。
媽媽被別人拉去湊牌搭子,我一個人一邊走一邊笑。因為我不想再哭。
屋子裡只有老英姐,她安排我吃飯,我坐在桌子面前,覺得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而我終於要面對的,也不過只有我自己。
客廳中央開著一盞小小的燈,就在我頭頂,我像是戲臺上的主角,被射燈照著,被逼做一齣戲,人生舞臺上,人死燈滅。
老英姐拉開椅子,坐在我對面。她勸我:「多吃點,妹妹訂婚,應當高興才是。」
我放下掩著面孔的手,微笑,「真的,英姐,我想到什麼地方去了。」
她替我盛湯,「下一個輪到你,你媽媽就放下一顆心。」
「我不嫁,陪媽媽。」我說。
「你媽由我陪。」英姐笑吟吟地。
我凝視她,只見她瘦小清癯的面孔刻滿了皺紋,我問:「那麼誰陪你,英姐?」
她一呆,「我?我何用人陪。」
我嘆口氣,這個世界,有些人註定做主角,有些人永遠是配角,無論主角配角,都可以過得高高興興,最痛苦的是那些拼死命爭主角做,偏偏命運弄人,落得做小丑下場那些。是以我從來不爭,讓馬大跟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