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你的性格大有不同之處,哈拿,你事事喜歡查根問底,主持正義,我卻不這麼想,」他的聲音低下去,「他們已經把我遺棄,即使找到他們,於事何補?」
他語氣內有太多的滄桑,我聽得頗為辛酸,沒有心情同他辯駁。
「也許他們已經過了身呢。」
永亨說:「那就更加不必追究。」
「心中一輩子存著那麼大的一個疑團,你不難過?」
「世上有那麼多值得難過的事,」他恢復微笑,「已經花去我太多精力,我不大去想自己的事。」
「告訴我關於你童年的故事。」
「過去的事不值一提,」他說:「我們談將來是正經。」
噢,將來。我的生命第一次有將來。
我說:「我要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因我什麼都不會,只好在家帶孩子。」
永亨也興奮,「我們要五個子女……」
說到孩子,我們倆可以一直談到天亮。
那日晚上睡覺,朦朦朧朧,我聽到提琴聲在耳畔響起,越來越近,越來越嘹亮,我下意識用雙手掩住耳朵,「亞斯匹靈,快來治我的頭痛。」我叫。
但是那琴聲偷偷進入我的房間,逼近我的身體,我機伶伶打一個冷顫,「馬大,馬大——」
是馬大,她回來了。
「馬大,你在哪裡?你回來了?」我一頭冷汗的坐起來。
其餘兩間房間的電燈亮起。
永亨穿著睡衣過來,也不說什麼,便握著我的手。
我說:「琴聲,我聽見琴聲。」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媽媽過來說。
「明明是沙拉昔蒂的吉卜賽曲。」我怔怔地。
「快睡吧。」
忽然之間我腹部一陣痛,我嚷出來,「哎呀,痛。」
永亨扶著我,「怎麼了?哪裡痛?」
一陣陣絞痛傳出來,我咬緊牙關,但忍不住呻吟,我從來沒有遭遇過這樣劇烈的痛覺,宛如有一團火在腹中炙燒,逼得我張大眼睛喘息。
媽媽急說:「我去叫醫生,會不會是急性腸炎?」她飛奔出去。
我痛得眼睛發黑,知覺模糊,但心中卻一片明證,我叫:「馬大,馬大。」是馬大,不是我,我沒有事,是馬大出了事。
我蜷縮在永亨懷中,他拍我的背脊,「醫生立刻來,立刻來。」他不明白。
我支援不住,大叫一聲,昏厥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在家中,第一句話劈頭便問:「馬大呢?」
媽媽不答我:「哈拿你真是嚇死人,無端端肚子痛得打滾。」
我搶著說:「媽媽,這是心靈感應。」
媽媽猶疑:「說得這麼玄。」
「不是玄,科學上有根據的,雙生兒確有心靈感應。」我氣急敗壞的說下去,「肚子,腹部……馬大懷著孩子,不好不好,媽媽,孩子完了,馬大呢?」我哭起來,「馬大怎麼還不回來?」
永亨抱著我的頭,「噓噓,亂吃什麼,」他點醒我,「嚇壞老人家。」
我頓時清醒起來,把眼淚吞下肚子。
媽媽踱步沉吟:「你們兩個小時候一直各管各,哪有什麼感應一一」
永亨笑說:「媽媽,你別聽哈拿胡說,她在街上吃了零食鬧肚子,此刻吃了藥沒事又來裝神弄鬼。」一邊朝我瞪眼。
媽媽說:「我信基督,我不怕。」她嘆口氣走出房去。
永亨低聲問我:「你怎麼了,刺激媽媽。」
「馬大要回來了。」我怔怔的說。
「你怎麼知道?」永亨啼笑皆非。
「別問我為什麼,我就是知道。」我肯定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