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惜、所念,亦可以如此概論,凡是美麗的景緻,凡是婉約的物什,我都會由衷地熱愛歡喜,沉醉徜徉,流連忘返……
正是因為百合花更能引起我的遐思感懷,所以,當那些秀雅怡情的景物與百合花相較之時,我則是比較偏愛於百合花的——儘管百合花品種寥落,花色單調,生命脆弱。
然而,尹框卻並非如此,正如他之所言,他獨愛菊,而其所言的“獨愛”真可謂是名副其實的“獨愛”——偏執唯一,心心念念,痴迷成狂!
雖然只見過他才不過兩三面,還尚不瞭解他的品性與身份如何,但是我卻可以明顯地看出他對菊花的獨戀之情,因為他戀菊的細節絲毫都不加掩飾地展示在了他所穿就的衣服上——
明汝山上,其所穿就的墨色紋錦,整個衣衫內皆鑲嵌著若隱若現的暗金絲線,針腳融合交匯,宛然勾勒出了一幅次第逼真的金色亳菊圖案,競相開放,活靈活現。
陶然亭內,他一襲素潔無華的白衣,乍視之下,其衣衫上似乎並無特別的紋飾,但若迎著夜光燭火仔細觀之,其實就可以發現此白衫的袖襟處俱都細膩地繡黹著一種名為“太白積雪”的菊花紋理,繡工精美,手法隱略。
從服飾的紋理、特製的薰香、再到他所居住著的其內植種著浩蕩無計且菊種極為珍稀的“浩菊山莊”,他對菊花的嗜愛之心簡直無與倫比,可謂根本無人堪與其相較!
除此之外,他還擁有著一個讓人委實難以接納的奇特習慣——那就是他在偏執於菊花的同時,還會不自覺地把他自己對菊花的嗜好潛移默化地加註在他人的身上,讓他人亦真心地接納菊花,並以此作為改變基準,逐漸地變他的嗜好成為自己的嗜好。
故而,當我緊拈著他特地送來的“賞菊請帖”,復凝睇著面前這數十盆以“請帖”為名而贈送而來的品種皆不相同的菊花盆栽之時,我的心緒幾近瀕臨崩潰,內裡的激盪之情亦無能用任何的言語來形容——
因為他唯獨偏愛於菊,所以,凡是菊花都能引起他的溫柔相待,相應地,他亦尤為珍惜菊花的枝葉莖蔓,以株株的盆栽而非離根的花苞來贈予他人,寓意則極為明顯,那就是他希望接收者亦似他般同樣地顧惜並珍愛他所摯之物,更似他般時刻都維護菊花那曼妙的身姿與活力。
“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開啟請帖,看著上面含義淺顯的詩文字句,再撫摸著請帖邊沿繪製著的枝理錯落的十祥錦塔菊紋飾,我的心中不禁升騰起鬱濃不斷的懊惱之情——
彼夜,他以“尞城讓房”的謝禮相迫,邀我務必於重陽之日到臨他的“浩菊山莊”去賞菊品花,雖然起初我對他的精細計較有諸多的不滿,但是最終,我已然爽快地應諾於他當日必定會如期到至。
然而,他顯然是不信任於我,因為生生地怕我失約於他,所以,才特地遣人送來賞菊請帖與菊花盆栽,著意地提醒我即將到來的重陽之約,如此明顯刻意的小人心思,幾乎讓我長期樹立的信諾形象於頃刻間毀於一旦,其顛覆效果至斯,教我如何不憤慨,教我如何不彆扭,又教我如何不生氣?
我下意識地蹙緊眉頭,咬了咬唇,心中則一直忿忿難平,這時,卻忽然從請帖內側飛落出一張摺疊規整的薛濤紙箋,紙箋芬芳,菊香繚繚,其上的字跡瀟灑飄然,自成一體:“重陽之約,我自然信任於你,只是浩菊山莊的門禁森嚴,守衛奇多,若無憑證牌符,根本無能進入,因此才特意送至‘賞菊請帖’,以作你的通行之用。”
見狀,我一訕,方才明曉自己原來錯怪了他,於是,便不由得羞赧慚愧起來,同時心中亦嘀咕了一番,算上今次,自己已然是第二次誤解於他。
念及於此,遂自嘲一笑,那夜於陶然亭候等韓子湛赴約的不快場景便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