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鬼鬼祟祟在視窗探頭。
家真沒好氣。
「對不起家真。」
「你知道就好。」
「聽說你將往英倫寄宿?」
「多謝你呀。」訊息傳得很快。
「你父叫律師陪著到我家來,與我爸談過片刻,他很客氣,講明來龍去脈,說是要提早送你去英國。」
家真不出聲。
「我爸當著他的面前責備我,他氣也下了。」
家真仍然不語。
「我爸說他雖是華人,卻是赫昔遜建造名下總工程師,多個朋友,總好過多個敵人。」
家真心想:英人看不起華人,華人又看低土著,這世界充滿階級歧視,實際上割開面板,流出來全是紅色濃稠血液。
鍾斯說:「講到底,蓉島是英屬殖民地。」
他算是半個英人,與有榮焉。
鍾斯爬進房來躺在小床上,「可是,我從來沒去過英國。」
他很少提到身世,今日像是有所感懷。
「聽我媽說,鍾斯氏在英國頗有名望,倫敦南部有個地方叫素裡,鍾斯是地主,擁有大片莊園。」
家真惻然,不出聲。
他知道鍾斯永遠去不到那裡,老鍾斯在英國另有妻兒,退休後一走,他們母子不知怎樣生活。
終於鍾斯笑起來,「家真,你永遠是我好友,我們後會有期。」
陽光下他混血眼睛與面板呈褐黃色,像是汗衫穿久了又洗不清的漬子,可是眉目精靈,討人喜歡。
「再見鍾斯。」
這闖禍胚順手摘下一朵大紅花,別在耳後,竄離花園無蹤。
家華推門進來,縮縮鼻子,「咦,你抽菸了?」
家真連忙答:「不,不是我。」
一定是鍾斯帶來的氣味。
「又是你那個淘氣朋友吧。」
「他不是壞人。」
家華微笑,「他也不是好孩子。」
家真反問:「什麼叫好孩子?我是否好孩子?」
「品學兼優,即是好孩子。」
「那你與家英都是好孩子。」
「偶爾犯錯,也不見得無可救藥。」
家真笑了,「謝謝你,大哥。」
「來,跟我走。」
「去何處?」
大哥開著一輛吉普車往小路駛去,家真認得這條路,他燒紅耳朵,羞愧無言。
這條路通往工人宿舍,即是他前幾日被人抓住毒打的地方。
大哥帶他來做什麼?
他驚惶,頭抬不起來,汗如出漿。第二章忽然聽見大哥說:「到了。」
家真偷偷一看,怔住,是,正是這個地方,那株老榕樹還在,長須如昔,可是,簡陋的一列木屋已經拆清夷平,變成大堆爛木。
家真張大嘴動彈不得。
那些人呢,都去了什麼地方?
家華示意他下車。
家真舉頭四望,他手臂擦傷之處還粘著膠布,那些工人卻已經消失。
伊人又去了何處?
這時,大哥的朋友走過來說話。
「工人抗議無效,違章建築一夜拆清,他們已搬到附近鄉鎮去住,交通不便,往來要個多小時。」
大哥無奈。「可有儘量為他們爭取?」
對方答:「他們不聽我們聲音,只是推說官地不許違章建築。」
「這群建築已經存在年餘,為什麼遲不拆早不拆偏偏趕在風季拆清?」
「有人投訴他們太過接近上等華人住宅區,引起不安。」
「誰?」
「不知道,肯定是一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