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想存活下去,真得有通天徹地本事,家真應該怨恨父親嗎,當然不,他已盡其所能,做到他認為最好。
他還需要照顧他的家。
就在那幾日之間,家真醒來,發現枕頭上有一搭搭脫髮,他的頭皮出現一-直徑圓形禿斑,俗稱鬼剃頭。
即使睡著,神智也半明半滅,他看到一個人蹲在牆角哀哀痛苦,那人太陽穴有子彈孔,汩汩流血。
他緩緩過去問:「大哥?讓我幫你,我不會離棄你。」
那人抬起頭來,他看清楚了,那人卻是他自己,那人是許家真。
他顫聲說:「不怕,不怕。」
伸手去扶自己。
然後醒了。
枕頭上有更多脫髮。
母親送他到飛機場,一路上瘡痍滿目,工人與工程車正努力收拾殘局。
車上漆著赫昔遜字樣。
母親問他:「一新可有找你?」
家真轉過頭來,「不理她了。」
許太太也感喟,「沒有緣分。」
家真點點頭,是,只好這麼說。
離開蓉島,像是離痛苦遠些,功課忙,他埋頭苦幹,在同學家車房做實驗,往往只穿短褲汗衫,不修邊幅,鬍子頭髮老長。
他不再想家,家真只掛念母親。
一日下午,他們實驗又告失敗,一聲輕微爆炸,前功盡棄。
同學母親捧來檸檬冰茶及巧克力餅乾打氣。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家真據實答:「不知道。」
「不知道!?」
他們笑,「假使用點作為單位,投影熒幕,造成影像,可玩遊戲。」
「電子遊戲機?」
「周阿姨,那是好名稱,就叫電子遊戲機好了。」
大家笑著吃點心。
周阿姨說:「志強,下午你與志明去飛機場接表姐昆生,她來升讀碩士,我已同你倆說過。」
志強卻答:「我走不開,差一分鐘實驗即將成功。」
「周志強周志明。」
家真舉手,「我去。」
「怎麼好意思。」
「家真,你這一走,這項實驗就剔除你性命。」
家真笑,「我無所謂。」
志強兩兄弟搔頭皮,「好好好,三人一起去。」
阿姨沒好氣,「昆生一向疼你們,一直不忘寄東洋漫畫給你倆,你這是什麼態度。」
志強舉手,「是她的工作可怕。」
「什麼工作?」家真好奇。
「混身散發防腐藥水味道---」
阿姨立刻說:「她是醫生。」
家真想一想,不出聲。
周阿姨嘀咕:「女孩子讀這麼多書幹什麼。」
家真輕輕說:「女生同男生一樣能幹,她們甚至更堅毅及細心。」
「一個一個啦,有些看見蟑螂仍會跳上沙發尖叫。」
下午,他們一身臭汗駕吉普車去接貴客。
周志強舉起紙牌,上邊寫著五個字「表姐祝昆生」
「她若多行李,叫一輛計程車載她。」
祝小姐出來了,只得一件手提行李,家真已覺舒服。
她頭髮攏在腦後,梳一條馬尾巴,白襯衫牛仔褲,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
只比他們幾個男生大三兩歲,人家已經醫學院畢業,正在工作,並且打算精益求精,升讀碩士,嘩。
家真只覺那雙大眼睛有點熟悉。
這是一個三四歲小孩走近她,一絆,連人帶手中冰淇淋撞到她身上。
孩子母親忙不迭道歉,祝昆生卻笑說:「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