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恐地發現,原來這幾年幾乎可以拿文明執法衙門流動紅旗的錦衣衛,它的本質終究還是暴力的,只不過它的首領一直習慣於用道理說話。他信奉“真理是吵出來的”。能斯文一點便儘量斯文一點。
然而一旦敵人不打算跟他講道理。妄圖用刺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解決爭執,秦堪自然也不會跟他客氣,連佛家禪宗都難免用“棒喝”這麼暴力的法子教徒弟。秦公爺又怎會是吃素的?
秦堪被刺當日,整個京師城被驚怒交加的錦衣衛犁地似的犁了好幾遍,拿進詔獄拷問的閒漢足足數百人,刺客雖沒拿到,但京師掃黃打黑卻效果斐然,至於在京師活動的江湖好漢們則莫名其妙倒了大黴,不論是“鐵掌震神州”還是“雲中鷂子”,但凡被錦衣衛發現,不分青紅皂白當即一擁而上放倒,冤不冤枉進了詔獄再說……
隨著寧國公被刺一事,京師的氣氛徒然緊張起來,整整鬧騰了一晚,錦衣衛將京師折騰得雞飛狗跳。
第二日早朝,百官聚集承天門等待宮門開啟,因昨日錦衣衛大索京師一事,今日文官們憋足了勁,誓要將秦堪拉下馬。
夜裡又下了一場大雪,承天門的廣場上已被宦官們清掃過一遍,文官們站在滿地水漬的宮門前,如石雕木塑一般靜立不動,眼中醞釀著風暴般的深沉殺機,凜冽的寒風不斷肆虐吹拂而過,不少人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一串鼻涕泡兒如水晶宮燈似的蜿蜒流下,使勁一吸溜,鼻涕被吸回去,然後……眼中繼續噴著殺機。
寅時一刻,宮門開啟,大臣們精神一振,各自整了整官袍,按品階列好朝班,正待魚貫而入之時,宮門的縫隙裡竄出一名穿著絳紫袍服的太監,太監揚了揚手中拂塵,眼皮抬也不抬,不陰不陽地道:“陛下龍體有恙,罷朝一日,諸臣各自回衙署理事,不得怠政。”
大臣們愕然互視,接著一股怒氣直衝腦門。
這昏君自己罷朝,卻有臉要他們不得怠政,若不是宮門不讓進,大臣們非得跑去太廟前嚎兩嗓子“先帝啊”……
將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太監嘿嘿笑了兩聲,繼續道:“陛下還說了,眼瞅著離年關只有兩三日,恰好陛下龍體微恙,無心國事,索性便從今日起休沐了吧,諸臣回衙將差事交辦妥當,上元節過後再恢復上朝,期間若逢大事,悉由內閣和司禮監而決。”
撲通!
一聲悶響,終於有大臣面朝太廟方向跪下,提起一口丹田氣,扯著嗓子便嚎起來。
“先帝——”
“別,別瞎嚷嚷……”太監笑眯眯地弓著腰伸手擺了兩下,像掐住了一隻正在打鳴的公雞的脖子:“陛下年初一才會去太廟祭祖拜天,您現在跪得太早了,甭管對先帝有多少心裡話兒,年初一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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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龍體確實有恙,昨日金殿渾身抽抽不算什麼,他最大的病是犯賤。
大臣們還圍在承天門前不肯散去,想進太廟跟先帝聊聊天訴訴苦的時候,朱厚照卻從西華池畔的豹房悄悄離開,一身店小二夥計裝扮,肩頭搭著一塊髒兮兮的白巾,嘴裡嗯嗯啊啊哼著小調兒,身後卻不遠不近綴著數十名神情緊張的禁宮侍衛,一個店小二配上如此豪華陣容,令人神經錯亂。
熟悉的西城小酒肆裡,布衣釵裙的劉良女已擺開了攤子,眼下時辰尚早,酒肆裡本無客人,今日一大早卻已有一位華衣公子坐在裡面。
華衣公子已與劉良女有過數面之緣。劉良女對他並不陌生,她知道這位公子與自家酒肆的小二朱壽是熟人,……或許朱壽也並不叫朱壽,月前朝廷平定寧王之亂,王師凱旋迴朝,那位高高騎在馬上,享受萬眾歡呼的少年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