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幾縷白髮。
齊粟娘見得康熙等人如此用心治河,苦思半日,趁著陳演每日回船勞累,趕到他房中一邊侍候他換衣、吃飯、燙腳,一邊就驗算之術與他對談。
陳演多是與她說到半路,突地大叫一聲,赤腳衝到康熙寢艙之中,指手劃腳,急道錯誤之處。康熙每每亦在燙腳,聽得如此,亦是跣足而起,顧不得進膳,便召集眾人商議。
如此這般過了幾回,上至皇上,下至臣子,白日在泥濘崎嶇的河堤巡查,傍晚回船個個皆是邊吃飯邊燙腳,唯恐陳演突又靈光一現,再無時間進食。齊粟娘這般行事,除了陳演自是無人知曉。她不過認定了陳演現下正專心河工,吃飯睡覺都顧不上了,便是和陳娘子一樣心細,也沒法子和陳娘子一樣事事處處都留意。再者她天天隨著梅文鼎學習算學,得他另眼相看,便也不怕被陳演瞧出她在算學上進境過速。
這般過了幾日,一日午後,齊粟娘到船後一面取水洗衣,一面與阿哥們的漿洗上人談笑,忽聽得有人怪道:“十四爺怎的回來了?”
話還未說話,便見得十四阿哥身邊的諳達、哈哈珠子、宮女們急急湧到駁板處迎了十四阿哥登船。
齊粟娘從船後探頭一看,竟然見得十四阿哥脫了外頭的石青四團五爪金龍褂,不知包了一大團甚物,滿身汙泥沙土,一臉喜悅興奮急步上了船,向艙房中走去。
跟著十四阿哥上岸的貼身太監傅有榮追在十四阿哥身後。十四阿哥不過十一歲,比齊粟娘還矮了半頭。傅有榮看著已是十五六歲,比十四阿哥高了一截,他一邊彎著腰,一邊小心翼翼陪笑道:“十四爺,既是上了船,就把這些沙土交給奴才們,奴才給您換身衣,免得著涼。”
“滾一邊去,省得叫爺費腳再踹你!”
齊粟娘見得傅有榮一臉委屈,身上兩個烏黑靴印,想是因著這事在岸上便惹煩了十四阿哥,卻不能不說,仍是哭喪著臉細聲道:“爺,您回船,也沒給皇上報一聲,若是……”
只聽得“咣——”地一聲門響,十四阿哥把傅有榮等太監、宮女俱都關了門外,又聽得“嘩啦——”一聲,門裡傳來似是沙土堆在桌上的聲音。
傅有榮又急又慌地在艙門口打了半天轉,突地腳步一定,轉身對身邊的幾個小太監道:“過會兒,聽著動靜,送熱水、熱茶進去,請十四爺沐浴換衣裳,暖暖身子。若是為了怕打罵躲懶,我回來饒不了你們!”頓了頓,又道:“若是爺問起,就說我去岸上找八爺了。”說罷,急急去了。
齊粟娘咂了咂舌頭,皇上對船上的皇子們都甚是寵愛,尤以八阿哥、十三阿哥為最。十四阿哥並不是最撥尖,看著卻是個主意大的。皇上如此勤於治河,諸位阿哥自不落人後,急皇父之所急,每日不辭辛勞,巡河查堤。唯有十四阿哥竟敢我行我素,不由暗暗稀罕。
洗衣宮女們議論紛紛,都擔心皇上回來發作十一歲的小皇子,卻沒料到皇上回來,不過到十四阿哥房裡轉了一圈,一句話未說。從此,十四阿哥每日上岸只將山川地勢詳求心中,回船便回自個兒艙內製沙盤。到得後來,便是岸也不上,堤也不巡,只在房中制沙盤。康熙卻也不怒,由著他一心一意幹自個兒的事。
齊粟娘因是女子,康熙未傳她一併出行,她每日裡除了給陳演做鞋、洗衣,跟梅文鼎學算術,便是自行驗算。她諳熟各類公式,單論計算之力便是眾人合於一處也未必及得上。但黃河改道這樣的大事,淮河、漕河俱要計算在內,又無計算機模擬,以她一人之力豈是容易?到得最後,實是不能紙上談兵,既見到十四阿哥的沙盤,想著陳演房中的水形泥模,便央著陳演在岸上取土,自家在房中修築河川模型,既能自己方便,又能不露破綻助陳演他們一臂之力。
岸上溼土雖是易於成型,卻難持久,四月正是梅雨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