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粟孃的手緊緊抓著身下地被褥,忍住心頭快讓她喘不過氣來的絞痛,慢慢從床上坐起,搖頭道:“我不能去拖累我哥哥……”
連大河連忙從懷中摸出一封書信,“夫人,這是蓮姨奶奶給您的信,蓮姨奶奶請您到揚州去。大當家會保住夫人的。”
“蓮香?”齊粟娘怔怔地看著連大河手中地信。猛然抬頭。盯住連大河。厲聲道:“她怎麼能早知道這回事地?”
連大河低了頭。不敢看齊粟娘地臉。“陳大人這事兒揚州府都傳遍了。人人都盯著高家堰。高家堰河丞是太子爺門人舉薦地。這事兒半猜著怕是難逃這個結果……皇上一起駕。大當家就讓小地跟著來了……”
齊粟娘倚在床柱邊。慢慢閉了眼。輕輕道:“回去和她說。多謝她惦著我……”
連大河聽她地口氣。竟是不去。急道:“夫人。若是您不去揚州。也不去京城。您能逃到哪裡去?高郵老家是藏不住地。您還是跟小地去揚州吧。大當家一定能保住夫人地……”
齊粟娘搖了搖頭。下了床。掀開豔紅地硃紅雙喜雲錦幔帳。走到紅木鑲銀地衣箱前。她開啟箱子。細細替陳演選了一身白絹單衫、單穗絛兒、底衣、淨襪。用包袱包好。
她低頭看了看身上地桃紅喜鵲袍。又從箱子選出一身白杭娟對衿單衫兒。白杭娟挑線裙子。
連大河看著齊粟娘慢慢取下了頭上包著的桃紅碎花頭帕,解開了腰間的桃紅碎花系巾子,心頭大駭,跺腳道:“夫人!夫人!你這是糊塗打算!小的你讓小的回去怎麼和大當家交代?”
雲典史亦是一臉驚色,“夫人,陳大人臨去前讓夫人快逃……夫人……”
齊粟娘
了他們一眼,“我要換衣,請回避。”說罷,自顧下的衣釦。
雲典史和連大河一驚,又急又無法,只得掩門退出,連大河在屋簷下急得團團轉,“怎麼辦,雲大人,怎麼辦?夫人若是……若是……大當家怎麼會饒了我……”
雲典史沉默半晌,似要說話,聽得一聲門響,轉頭看去,齊粟娘一身素白衣裙,妝容全卸,只餘烏髮上一枝插定如意金釵,左手中抓著一個粉盒,右手中提著一個小小地包裹。
連大河一臉灰白,卟嗵一聲跪下,“夫人,夫人你再細想想,你再細想想,欺君是死罪,是死罪啊!”
齊粟娘看著連大河微微一笑,“勞煩你跑這一趟了,”將左手的鏤銀粉盒遞給連大河,“蓮香她最愛用這粉,這盒是我未動過地,留給她作個念想,不枉我和她相交一場。也讓你能交差。”說罷,轉身就向院門走去。
連大河抓著粉盒,膝步向前,顧不得忌諱,一把扯住齊粟孃的裙邊,“夫人,夫人,你想想,你再想想,大當家……大當家他……”
齊粟娘腳步一頓,嘆道:“也替我謝謝大當家了……”
連大河張大著嘴,卻吐不出一個字,眼睜睜看著齊粟娘將裙邊輕輕一拉,從他手上扯了去,慢慢走到院門邊,將門開啟。
她跨出門檻,突又頓住,連大河瞪大眼睛,看著她轉過身跪下,重重磕了一個頭,“雲大人……”卻也不再多言,站起將身一轉,白娟兒裙角在門邊一閃,便消失了。
齊粟娘沿著漕河向縣城走去,銀絲般地細雨無聲地飄著,在河面半尺上被風兒捲住,微微揚起,如水波般起伏湧動一番,過了一會,便悄悄兒地潛入水中了。
溼潤的泥地在白杭娟裙邊上沾出一道黑邊,清河縣城如死一般寂靜,無數雙藏在門後地雙眼看著她走入城門,一步一步,向縣城中央的縣衙走去。
遠遠的,齊粟娘看見了縣衙前的照壁,還如她初次看見時一般的白得煞人,縣衙門前明黃的龍幡高掛,五爪蟠龍吞雲吐火,俯視眾生。龍幡下侍衛燕排,寒槍挺立,御馬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