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去吧。
我駕車去見周博士。
她永遠在事務所,永遠維持笑容。
不知她是否也會覺得悶。
女秘書換掉了,經過上一次,那女孩害怕,辭掉工作。
我坐在會客室輪候。
門一開,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被周博士送出來。
他雙目通紅,用手帕掩著面孔匆匆離開。
我失聲說:「好面熟,是誰?」
周博士只說:「請迸來。」
我立即知道自己失言。
客人所說的每句話,對周博士來說,都是秘密,否則就沒有人會再上門來。
周博士的職責是聆聽各式各樣的故事,且都是悲痛的殘酷的黑暗的不正常的故事,不然不必花錢叫她聽。
收藏了那麼多詭異的故事在心底,並沒有令她生活不快,真有本事。
她關上房門。
「你的氣色不錯。」她看著我說。
「我?」
我不相信,自手袋中取出小鏡子照。
「怎麼會,」合上手袋,「別叫我空歡喜。」我笑。
周博士的打扮永遠那樣合時,連一枚指環都配搭得恰到好處。
「你今天且來早了。」她注意到。
「這幾天我都在白天活動。」
「那太好了,」她鼓勵我,「慢慢可以把時間調正。」
「剛才那位勇士,他為什麼哭泣?」
周博士但笑不語。
「像他那樣的男人,還有什麼煩惱?」
周博士說:「人家也會說,似你這般的少婦,尚有什麼不如意?」
真的,人看人,事情再簡單沒有。
「讓我猜是什麼令你有轉變。」她說。
「請猜。」
「是為著一位男士吧?」
「你怎麼知道?」
「女人總是為了男人,」她感喟,「很少為著其他。」
我並不掩飾,「我們還沒有開始。」
這個階段最曖昧最刺激,如果這是一個遊戲的話,這個階段最叫人提心弔膽,精神恍惚。
這是一個危險的遊戲。
「開始之前,要不要想清楚?」
「你是不是道學專家?」
「不,我不是。」
「那我放心了。」
「但別忘記保護自己,」她惋惜地說,「女人老忘了保護自己。」
「我會的。」說得太心不在焉了。
她搖搖頭。
我走到大玻璃窗前,向遠處眺望,低下頭,一怔,大廈門口停著輛黑色大車,太過熟悉,他跟著我,他出來等我。
太激進了,我沒有準備好。
慌張地退後一步。
周博士問:「看到什麼?」
我往下指。
她微笑:「追上來了。」
「你會怎麼做?」
周博士笑道:「我不是你,我不知道。」
「我會讓他等,我會從後門走。」
跟國維的時候,年紀太小,還不懂捉迷藏。
周博士笑,「我會告訴你,他等到什麼時候。」
我取起手袋。
到門口轉頭,「剛才那個英俊的男人,他到底為什麼哭?」
「猜一猜。」
「他的男友患了那個絕症,沒得救了。」
周博士微笑。
也許我猜對了,也許不,我自後門離開。
也許坐在車子裡的,只是他的司機。
橫巷有家小小古董字畫店,我沒進去,站在外面看櫥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