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嗣修的臉色陰晴不定,過了許久,才道:“你這是在離間我們兄妹骨肉麼?”
“老朽不敢。老朽是郎中,在醫者眼中,病人都是平等的。兄妹父子,並無特殊之處。天花並不會因為二公子是小姐的兄長,就不會傳染。所以老朽的主張,只考慮怎麼控制病情,如何避免傳染,其他的不在醫者考慮之內,還望二公子諒解。二公子請想,小姐病著,全靠你們照應。如果二公子再有什麼不測,又有誰來照應小姐?”
“那……現在要離開江寧,還來得及麼?”
老人搖搖頭,“大小姐的病情,並不利於行動,如果不是……,也要休息十天半月才好。萬一天不佑之,那就是個月以上的光景才能見分曉。老朽會開一些清解之藥,讓大小姐體內毒性儘量發散,能早一點看到病症。只是希望……二公子做個準備。”
張嗣修頹然地坐回椅子上,頭靠在椅背上,一副絕望的模樣。雖然高太醫說的不把握,但是把這樣的話說出來,心裡已經有了定案,如果不是有一半以上把握的話,老人亦不敢開口。天花……這種絕症居然真的出現在自己家人的頭上,而且還是自己最親近的小妹。
在天花發生後,張嗣修新裡最多是有些害怕,擔心自己被傳染,至於說到對病人有多同情,其實是說不上的。他又不是聖人,犯不上為陌生人難過。直到自己的親人也被傳染時,他才真正體會到當日徐維志的心情,明白了錐心之痛是一種什麼感受。
害怕的情緒遠遠少於悲傷,至少在當下這個時間節點,他並沒想過自己會被傳染,乃至丟掉性命。心裡想的只是小妹還這麼年輕,怎麼就得了這種病,如果她救不過來,難道就要離自己而去?
過了好一陣,張嗣修才站起身,恭敬地朝著老太醫施個大禮。“老人家,不管付出多大代價,我都要我妹妹沒事。只要她能夠痊癒,張某定在家嚴面前保舉,把您老人家保到京城裡,做太醫院院判!”
老者搖搖頭,“老了,走不動了。人一上了歲數就懶了,讓我去京城是好心,可是我自己不想動了。二公子放心,醫者父母心,不管是誰病,醫家都會全力以赴,恨不得以身代之,沒有這份心腸,就不配行醫。但是您和三公子,千萬要注意,不能再去見大小姐,否則……悔之晚以。親人得了這種病,肯定會難過,但是二公子是讀書人,應該知道現在這個時候,難過並沒有多少用處,還是要保住有用之軀,不要讓瘟疫散開。還有,找人的事要趁早,花莊那裡僱人給的工錢高,好多人都被僱到那裡去,城裡現在想找個得過天花的婦人反倒有點費力了。”
張嗣修送走了老人,自己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時而想要不顧一切帶著妹妹離江寧北上,時而又想到妹妹現在的身體,即便只是風寒,也受不住舟車勞頓。過了一個多時辰,張懋修急忙地從外面衝進來,進門就叫道:
“二哥,怎麼回事?張忠太不像話了,我要去看姐姐,他說奉你的令把門,誰也不許去。怎麼,我看姐姐也要他點頭了?這不是奴欺主?”
“別胡說,他是好心。”張嗣修擺擺手,將三弟叫過來,貼在他耳邊小聲說著什麼。張懋修臉色幾變,後退兩步道:“這不可能!我不信著老兒的鬼話!我要去看姐姐,我們家人,怎麼會得那種病!風寒,一定只是風寒。”
張嗣修的手抓住了兄弟的手臂用力將他拉到座位上,兩眼裡幾乎噴出火來,緊瞪著自己的手足。
“三弟,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你給我聽好了,這不是你姐姐和人吵架,也不是闖了什麼禍,這是天花!天花聽到沒有!這東西是要命的!高老說的沒錯,現在能保住一個是一個,我會在近期安排一條船,你先北上進京離開這是非之地。”
“我不走!我要留在這陪姐姐。”
“這由不得你!”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