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碼事。大青衣張火丁,人家在戲臺上那是成色十足的大腕兒,要嗓子有嗓子,要扮相有扮相,一出《鎖麟囊》,滿堂喝彩聲。眼前的張火丁慘了點,個兒不夠一米七,頭大腿短,內分泌失調導致過早謝頂。他哪個頭頂謝的呀,陌生人見了會問,退休幾年了,他回答剛四十九,誰信哪;眼袋也大,而且黑,尤其進京接上訪群眾熬上一宿,眼泡子能腫成鈴鐺。他扮相差了點,但是事情抓得多,分管秘書和信訪兩攤子活。秘書科的活兒雜亂,組織會議、機要收發、值班接待、上傳下達,等等。辦公室兩個值班的小姑娘負責接三部電話,同時響都忙不過來,隔壁的張火丁就得火速馳援,抄起電話哎哎哎,是是是。副主任叫起來好聽,說白了就是管接電話的小官兒。二十多年來他的手沒離開電話,從接電話的辦事員到管接電話的副主任,應付雞零狗碎的活兒早已駕輕就熟。
4 張火丁疲於奔命,李力和邱雲相助
張火丁最纏頭上訪。縣政府電動門前常有喊冤叫屈的人,少了三五個,多了一大群。張火丁只要一接保安室電話,心就立馬揪到一塊兒,火急火燎叫信訪辦的李力和邱雲隨他蹬蹬下樓,到電動門前掰開揉碎了進行疏導勸解。基本沒人聽,嫌他層級太低;層級高的沒空也不願意接待,就派他應付。他最怕抱著孩子群訪的婦女,不管不顧,真往政府大樓衝啊。維持辦公秩序,唯一的辦法就是關上電動門。
一天應付下來,張火丁臉上不知落多少唾沫星子,肚子收一堆奚落和辱罵。縣委馬書記多次對他感嘆:經濟在發展,上訪也前進。依照國際慣例,人均收入一千美金是道坎兒,社會矛盾凸顯,工作確實難做。政府高縣長講得直白:火丁,你就好比上訪人的出氣筒,誰有氣,你全接著,嚼碎了嚥進肚子;好歹讓皮球撒了氣,別飄到市裡和北京,你就功勞大大的。張火丁牢記領導教誨,整天東奔西走四處滅火和接氣兒,勁兒沒少使,氣兒沒少受,事情乾的卻越來越磨嘰,惹的領導總給他白眼球。
比如今天,他溜溜一天勸阻村民停止搶分土地,舌頭快被西北風凍僵了。剛想鑽進桑塔納暖和下,奧迪裡的崔副縣長打手機,張火丁你別躲呀,再去勸,快點。他只能繼續磨嘴皮子,屁事不管,齊二水膽子忒肥,警察兵臨城下照樣搶分土地。西北風像不要錢的耳光,抽在臉上生疼。他不敢上車,怕崔副縣長對他掉臉子。可是,各委辦局頭頭腦腦們沒一個下車,信訪辦的李力和邱雲也在車裡暖和,他腦門子騰地躥起一股火,跺著腳埋怨林迪,農場他媽吃涼不管酸,既然村民搶分你們土地違法,你倒是抓人哪?這傢伙究竟躲哪兒去了。
這功夫李力和邱雲來到張火丁身邊,抱歉地笑笑,我倆暖和過來了,張主任也上車暖和下,天太冷啦。張火丁一肚子火想撒給他倆,想想又算了,年輕人穿得少,不禁凍。他讓李力給林迪打手機,掛通了他過去,說:“你在哪兒?快來救火呀。”
還不錯,警車晃晃悠悠來了。喇叭飄出字正腔圓的京腔:“村民請注意,搶分土地放兩邊,遵紀守法放中間……”
京腔一遍又一遍,攪得地裡的村民有點分神,除了喇叭聲煩人,多多少少有一些心虛。齊二水指揮若定,揮著胳膊說:“快乾活!甭聽喇叭忽悠。聽拉拉古叫,咱還不種莊稼啦?”他扭頭看看警車,心想,林迪你叫了一天,管蛋用。 。。
5 林迪臨危受命,腹背受敵
警車上的林迪攥著話筒喊了一天,嗓子還那麼清亮。不光嗓子清亮,長得也眉清目秀。北大法律系畢業,三十九歲的京城司法局處長。仕途更不用提,清清朗朗的坦途,一個月前來墾利農場掛職副場長,兩年回京擢升副局長沒問題。到農場報到第二天,場長喬興派他接手土地糾紛調處,年輕幹部嘛,應該經風雨見世面。喬興原是主管林迪的副局長,因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