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露出一小截的紙張,是一小段詩句,某一天下午,她和小冬兒一起合寫的《長幹行》。
他不但留了下來,還裁切整齊,折放在皮夾內隨身帶著。
他的心意如此明顯,兩個女人、一張照片、一首沉穩與稚嫩筆跡交錯的長幹行,就是他心上全部的重量。
“每回往返,短短一個小時的航程裡,我讓它陪我一起度過。”
她輕輕撫過紙張上的字痕,低噥:“還敢講!你都對小冬兒胡說八道,這誰的定情詩、誰的青梅竹馬啊?”
“不就是你嗎?”
“少來!”他們認識的時候都十三歲了,最好他還沒脫離摘摘小花、騎騎竹馬的年紀。
他抿唇悶笑。“小姐,我可是第一次在女人身上起反應。”
“那不就很榮幸!”她咬牙吐聲。
明明一轉頭就去對寧馨念情詩,還講得這麼情深義重……
含糊在嘴裡的咕噥,他聽見了,斜瞥她一眼。“我那時要是走到你面前,含情脈脈念情詩,你保證不會一是打扁我?”
……會。
“詩,真的是為你念的。”他了解她的固執,說不背,就真的會抵死不背。與其她被罰寫不完的書法,他只能接連幾天像師公唸經一樣,強迫她記起來。
因為她彆扭,所以他也只能迂迴。
“為什麼?”這個疑問藏在她心裡很久了。“我一點都不可愛,個性那麼差,剛認識就害你摔下樹……”
他怎麼有辦法喜歡上這樣的她,還一愛就愛了這麼多年,連她都佩服他“獨特”的眼光。
“知道要反省就好,人家寧馨高高興興的來和我分享喜悅,說她多一個姐姐了,為了表達歡迎誠意,兩個人生平頭一回當賊,爬樹偷摘水果要討好你,結果呢?被某個差勁的小混蛋暗捅一刀。”
“……對不起。”這一句道歉,遲了好多年。
“你欠我的何止這一句?”要真和她計較,早氣死了。
“那你禮物還送不送?”她揚了揚不知幾時落到她手上的小方盒。
“……你有當扒手的天分。”有夠神不如鬼不覺。
開啟方盒,裡頭的鑽戒令她訝然。
本以為是什麼小首飾之類的……他送鑽戒,那意思就是……
“爾雅?”
“我在開車,沒空,你請自便。”
他是不是擔心她拒絕?所以不敢親手交給她,只能間接探探她的意思,她若不願,就會默默放回去。
唇畔淺淺揚笑,她將鑽戒套入指間,審視一會兒,又取下來,也真的默默放回去了。
好半晌,他們都沒有說話,車內空間寂靜得詭異。
她側眸瞥他。“生氣了?”
“我器量沒那麼小。”這種事關乎女人的一生,她本來就有拒絕的權利,只是……不得不承認,內心有那麼一點失望。本來這一趟回來,是希望手上能多點什麼,讓他在拒絕下回的豔遇搭訕時,說的那一句話能更實至名歸。
她在下一個紅燈時,解開安全帶傾靠而去,在他耳邊輕聲說:“戒圍太大了,去改小一點再來,我夏以願沒那麼好套牢。還有——”
頓了頓,她迅速啄吻他一下。“宋爾雅,我愛你。”
這一句,應該是她欠最久、他也最想聽的吧?
叭叭!
後頭傳來兩聲喇叭鳴按,這才將他由呆愣中喚醒,假裝專注前方路況,以掩飾失態。
“那把拔,如果我還記得《長幹行》怎麼背,有沒有禮物?”坐在後座的女兒不死心,相當堅持要敲詐她爹。
“真的嗎?背來聽聽看。”夏以願含笑回應。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