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滄闌喜歡不喜歡,都不能退婚。對於紀老爺子堅決的態度,她瞭解,范家跟紀家是世交,悔婚就是對不起地下的朋友。
“我想見她。”
“滄闌,你父親的意思,也是要你娶范家女兒。”二太太雖不忍心,卻狠下心說了出來,有些事情說開反而比較好。滄闌臉上浮出瞭然的神情,低低道:“我早猜到了。在范家中落後,爹曾經想把范家姐弟接到家裡,卻被他們婉言拒絕,說不願意寄人籬下。可每月,爹孃都會送錢物過去,他們是不會答應悔婚的。”
“你知道就好啊,所以彆強求了。娶她過門,你再把秀君收成小妾吧。”二太太勸滄闌退一步,這個方法,紀老爺子是默許了的。滄闌微微一閉眼,眼角沁出薄薄的淚霧:“沈姨,我不想委屈秀君,你不是應該最清楚?”二太太眼眶一紅,心底浮起濃重的悲哀,這樣真值得嗎
“滄闌,你是個好孩子!”
“可我,做不了一個好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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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嬈默默唸著滄闌所說的“做不了好丈夫”那句,竟覺痴了,不禁問道:“秀君是怎樣嫁人的?”
滄闌浮出痛苦的神情,那是失去愛人後徹骨的心痛:“我傷好了,娘來找我,告訴我,要我去英國四年,若四年之後,還沒有忘記秀君,就答應在我娶你後一年,納秀君進門。”滄闌記得,那時候,為了改變這個決定,他與家人僵持了很久,後來秀君來找他,跟他說一段永遠難忘的話。
“那個晚上,秀君身穿著一襲新衣,桃紅的顏色襯得她兩頰生輝,異常美麗。她告訴我:‘滄闌,答應太太,答應她!我們之間,只有這條路,只有這樣我才能一直留在你身邊。能在你身邊,不論是做小做妾做丫頭,我都願意!’我當時一句也說不出來,秀君是這樣痴傻,不顧一切要抓住機會留在我身邊,她可能會受盡委屈和折磨,我卻什麼也不能做!”滄闌忽然停下,面色微紅,有些抱歉地看向絲嬈,“絲嬈,我不是說你會薄待秀君,我只是……”
“不用說了,我知道的。”絲嬈瞭解滄闌的擔心,也知道那只是滄闌沒見她時的想法,可她心底還是升起一點怨懟,原來她在滄闌心中,竟還有如此不堪的設想。
“我終於去了英國,秀君說好,在紀家等著我回來,可當我回來時,她卻早已經不在了。”滄闌的眼睛盯在一處,卻沒有焦點,“娘告訴我,我走後一年,秀君的舅舅來了,說是給她說了門親,不由分說就將秀君綁回去了。”
滄闌忽又泛起一抹笑,飄飄的、哀哀的,牽痛絲嬈心裡最纖細的神經:“爹和娘巴不得秀君早走,她舅舅來帶人走,正是合了他們的意。我去找過秀君的舅舅,那裡早已經人去樓空,左右鄰居誰也不知道他們搬去哪裡。我從此就失去了秀君。”
絲嬈默默無語,不知道如何安慰滄闌,卻聽得他又說下去:“秀君的事情,我有些遷怒於你,初次與你見面那回,是被逼迫去的。新婚那天晚上,我是故意丟下你的,那天清晨,大哥二哥說那些話,也是我默許的,我故意不開口幫你,就是要你難堪。我想,我是太輕慢你了。”
對於滄闌的坦白,絲嬈只覺得欣喜,他肯說得如此清楚,應該是接受她了。“你這許多天,都是去找秀君了?”“是,每天我都找,可是再也沒有她的訊息,只是知道她嫁人了,大概不在上海了。”滄闌的淚一滴滴掉落,眼睛被淚水染得晶亮卻又哀傷。
“也許還在呢。”絲嬈看著滄闌傷心的樣子,喃喃地說。話一出口,她忽又驚覺,秀君早已嫁人,就算還在上海,與滄闌見了面,又能如何?一時間,她再不能自己,也掉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