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是第二杯了,剛剛衝好的第一杯,被他抬起手來潑到一個膽怯地哆嗦著過來問他要簽名的小護士的身上。
顧裡在我的身邊坐下來,我把頭靠上她的肩膀,就像在學校的時候,每天晚上看電視都會靠著她一樣。我說,我餓了。於是她從剛買的巨大PRADA拎包裡拿出一個用高階環保紙包裝好的煙燻槍魚三明治,包裝紙上面全都是法文.
我還沒說完,就被宮洺轉過來的白眼嚇住了,他臉色發青,哆嗦著嘴唇對我說:“……魚……”
我趕緊把那個三明治丟進包裡,然後死死地拉上了拉鍊。
接下來的幾天裡,我們過得並不開心。
事實上,越來越重的烏雲翻卷著堆積過來,覆蓋著我們頭頂的天。
崇光的狀態一點都沒有好轉,他沒有清醒過來,信條儀器上的曲線,一天比一天微弱。我和宮洺隔著玻璃,只能默默地看著戴著氧氣面罩一動不動的他,卻沒辦法走近,對他說話。
崇光臉色蒼白,異常消瘦。嘴唇像是廣告裡那些另類的塗著白色唇膏的模特一樣,看不到一絲血色。他的呼吸很慢很慢,胸口持續地起伏著。他的眉毛輕輕地皺在一起,不知道他是在做夢,還是在經受著痛苦。這些我們都無從知曉。
他留在一個我們都去不了的世界裡,掙扎著想要回來,又或者,是掙扎著,不想被拖進寒冷的死亡。
進入12月之後。上海的冬天寒冷得更加徹底,雨雪更加頻繁地籠罩著這個城市。偶爾出現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就會讓整條南京西路上的咖啡店裡坐滿了人,後院草地上的露天座位,更是擁擠得像是股票交易市場。人們太需要溫暖的陽光了。
崇光也是在這樣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醒過來的。
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可以進病房看望他了。我照常地把買給他的、他最喜歡的白色繡球花(天知道這是對麼貴族的東西,我以前只在電影裡的結婚鏡頭上看過,新娘總是拿著這樣的花束走在紅毯上)放在他的床頭,然後坐在邊上看著他發呆。
直到他睜開勒眼睛,我都還不知道。我依然傻傻的坐在那裡,看著他消瘦的臉龐,看著他因為沒有修剪而變得更加鋒利和肆意的濃黑的眉毛、高高的眉骨和挺拔的鼻樑,還有下巴上的一圈胡茬。
他眨了眨滿是血絲的憔悴的眼睛,然後清了清喉嚨,發出一聲模糊而又嘶啞的聲音來,“嗯。”
那個下午,我趴在他的胸口,流了很多眼淚。
我聞著他身上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還有一些手術刀的血腥氣,但是,在這些劇烈的氣味下面,是他重新恢復過來的、充滿生命的味道。那種瀰漫著和煦陽光和花朵芬芳的生命熱度,雖然只是很微弱很微弱的一些,但是我知道,它會慢慢甦醒過來,然後越來越強烈,最後變成一個籠罩在我頭頂的巨大的夏天。
在快要進入聖誕節的時候,崇光的生日到了
我和顧裡等一群朋友,都收到了參加崇光生日的邀請卡。唐宛如拿到邀請卡的時候驚呆了,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全國知名的作家,會親筆書寫“唐宛如”三個字。她打電話給她的媽媽,並且電話裡,激動地哭了。(……)
我拿著邀請卡,也非常地憂愁。因為這張卡比我大學畢業證書還好豪華,竟然是用一種軟皮革做的,開啟之後,裡面都是燙金的花體英文。更何況,上面寫清楚了,生日party在崇光的家裡,也就是宮洺的家——哦不,準確一點說,是在seanconstanly的家裡,上海有名的世茂佘山莊園。當然,我們都知道那只是他很多個家中的一個。
看著我憂愁的臉,顧裡體貼地把我牽到她衣櫃前,讓我隨便挑裡面的禮服。我捧著自己的臉,激動地難以置信,作為回報,我在拉開衣櫃的時候,響亮地對著裡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