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洛谷之後,暮梓楓一度以為自己會恨他,如今眼見他精神錯亂,落魄至此,滿心竟然全是害怕,“四師兄,你……”
“塵寒你告訴本皇,慕奈蘭所言是否屬實?他有沒有哄騙本皇?”逐個詢問得不到答案後,影碎詩恍然驚醒,這裡只有一個人不會騙他,而他也只相信這個人,便拉著塵寒的手,滿是謹慎的瀲灩柔光,他就像一個碎裂的瓷瓶重新塑形,即使粘回了原來的模樣,也爬滿了裂痕。
眼淚就這樣猝不及防流了滿面,塵寒痛哭出聲,竭盡全力抓住影碎詩的雙手,哭到雙目模糊,泣不成聲。
影碎詩木訥的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眼角,低低道:“出了無間之地,本皇帶你們遠離是非,到一個沒有人煙血腥的地方,別怕,本皇不會丟下你,一定帶你一起走。”
她等了幾千年,無數個日升月落,終於等來這句話,為了短短几個字,她幾乎賠上了所有,可事到如今,她卻寧願這一切從來沒有發生過,謊言沒有終點,背叛無法剋制,每一次的身不由己都是在挖她的心,她一生的忠誠毀於一旦,這條砌滿了白骨血肉的道路,儘管妖界覆滅,影碎詩一無所有,砂袖葬身無處,也再停不下來。
她一手毀了妖界皇朝,用最忠誠的心,讓最心愛之人心如死灰。
“我錯了!是我錯了!”塵寒仰面嘶喊,滑下的兩行血淚觸目驚心,她重重跪在影碎詩身前,無傷無病,血滿華賞,商無憑與藍夜想阻止已來不及。
因不堪沉重負擔,身體每一處大穴依次爆破,千年修為一朝喪,清秀容顏在一瞬之間枯如晚花,塵寒跪伏在影碎詩腳下,哭聲悽慘透骨,“隨寒死了,死了!懷著皇的骨肉,死在魔界了!”
死了。
撕心裂肺的哭喊響徹無間之地,它像飄蕩在荒野的風聲,一聲聲,無人回答,慕奈蘭怔怔的沒有反應,影碎詩丟了魂一般安靜,這種寂靜猶如死亡,沒有絲毫生命力,纏繞在他悲喜無法緩解的意識上,緩緩覆蓋,久久旋轉,仿若一曲曲調淒涼的琵琶彈盡,水月不真,大夢覺醒,最後長驅直入來勢洶洶,不留一點餘地將他逼上了絕路。
“你騙我!騙我!你們都騙我!!!”
接二連三的刺激一波接一波刺激著他混亂的神經,斬斷幾經毀滅而虛弱重燃的希望,一世浮華,須臾傾塌。
影碎詩發了瘋,碧光乍起,好比鬼火焚身,所剩無幾的內力突然振發,將圍在身邊的幾人都拋了去。
他擁有三界六道之最的容顏,揚名天下,不可一世,他曾號令一界,揚袖揮就,一聲令下,千軍萬馬,或是他的存在惹天嫉妒,他深愛了數千年的女子,生長在他的骨血裡,融進他的靈魂深處,讓他嚐遍了透骨滅魂的煎熬,直至如今,才知情為毒物,卻早已毒入了五臟六腑。
她和他的孩子,是他這段千年痴情的唯一見證,卻連眉目也不曾葬於哪處,而他苦苦愛著的她,他多少次耗盡修為從閻王殿裡搶回來的她……死了,死在他渾然未覺之時,愛恨情仇,悲歡聚散,縱有萬般糾葛,一切也隨她付諸東流,煙消雲散。
“本皇輸過,死過,活了,又敗了,命運如此待我,只為這一刻的萬念俱灰!”放不下霸業,忘不了仇恨,而絕望卻這麼的容易。
混沌的三界六道中,我擁著滿懷風雨,苦苦抓住的那一點點溫存,是我這一生最後的退路,唯一的溫暖,儘管山河不隨我老去,歲月流年留不住,我寧遍體鱗傷,也不幡然醒悟,可你……還是走了。
時間裂了一道縫,回看一段時空,前塵往事如人潮舊橋,湧動著唯有他能懂的畫面,剎那間心力枯竭。
“小心!”
一陣颶風起,墨雲瑕驚呼未散,影碎詩已到藍夜身前,周身驟然爆發的結界將兩人與世隔絕,他死死掐住藍夜的脖子,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