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恐怕是沒辦法做一個真正的侯府姑娘了。
她終究來自於現代。對真相的追索以及前警察的職業習慣,還有那種融於骨血中的自尊與驕傲。都不允許她就這麼含混過去。
她想要了解更多的資訊,也想要更深入地參與到案件的調查中去,這是她此刻最想做的,也是她能夠做到與必須做到的。
一旦明晰了心中所想,傅珺反倒輕鬆了些。
她轉眼看了看眉頭緊鎖的唐寂,又看了看站前窗前出神的王襄,便清了清嗓子,輕輕地開口道:“外祖父,唐伯伯,請恕珺兒僭越了。珺兒心中有話不得不說,還請外祖父與唐伯伯原宥一二。”
王襄與唐寂對視一眼,王襄便和聲道:“你想說什麼且說便是,外祖父與你唐伯伯不會怪你的。”
傅珺鼓了鼓勇氣,抬起頭直視著王襄,一字一句地道:“外祖父方才說的那‘無名男人’,孫女猜著,應是‘無名男屍’才是吧?”
傅珺話音未落,唐寂捻鬍鬚的手卻立刻停了下來,看著傅珺的眼神帶著十分的驚訝。王襄則是默默地嘆了口氣,垂下了眼眸。
唐寂覷了一眼王襄的神色,終是忍不住問道:“四丫頭,你怎會這般猜想?”
傅珺目注唐寂,神態自若地道:“侄女之所以這般猜想,原因有三。一是外祖父說到此處時語氣頗不自然,還看了侄女一眼,似是十分忌諱讓侄女知道一般,因此侄女便猜著,只怕這其中有什麼不可說之處;第二,便在於外祖父用了‘無名’二字形容那男子。設想那男子若是活人,稱為‘神秘男子’不是更為恰當麼?外祖父乃當世大儒,必不會在用字上如此不妥,此處也令侄女生疑;至於第三個原因,則是方才唐伯伯讓侄女辨認金釵時,那金釵雖已被擦拭乾淨了,上頭還是留下了幾絲血跡。因此侄女便想,這‘無名男人’只怕不是活人,而應是‘無名男屍’才對。”
傅珺侃侃而談,唐寂已是聽得怔住了。一旁的王襄卻是心中百般滋味,不可言說。
他早知自家外孫女十分聰慧。自從幫著撬開棋考的嘴後,王襄對傅珺更是當了半個弟子看待。此刻見終究瞞不過她去,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因此,他倒也並不如何驚訝。只是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也不知是喜還是憂。
唐寂見傅珺一猜即中,心頭卻是鬆了鬆。轉念一想,既然傅珺如此聰明,說不定也不必親去檢視屍體了,只消將那仵作交上來的卷宗給傅珺看看,沒準傅珺真能幫上忙。
雖然心中如此作想,不過,當唐寂轉臉看到王襄那有些悵然的面色時,心裡的念頭便又息了下來。
王襄此時已經坐了下來,他一隻手撐著膝頭,另一隻手便對傅珺招了招,溫聲道:“四丫頭,到外祖父這裡來。”
傅珺深吸了口氣,壓下心中湧上的莫名歉疚,輕輕地走了過去,
看著俏生生立在眼前的小姑娘,王襄心中很有幾分感慨。
近一年傅珺竄了點個子,面上的嬰兒肥也褪了去,此刻瞧來當真是雪膚烏髮、娉娉嫋嫋,已是頗具亭立之姿。
王襄看著傅珺,態度溫和地道:“外祖父知道,你是個與眾不同的孩子,所以外祖父從不攔著你看那些書,也不禁著你來玄圃。”說到這裡,他微微嘆了口氣,又道:“你很聰慧,也能明辨是非,外祖父相信你自有分寸。故今日之事,你若實在想做便去做吧。”
傅珺抬起頭來,清冽的眸子裡迸出一絲喜意,嘴角更是不自覺地向上彎了彎。
王襄此時又轉向唐寂,端正了面色道:“唐大人,四丫頭記憶超絕、天賦異稟,又是重要人證,更兼有又聖上口諭在前,老夫身為一府官員,為國分憂亦是份所應當。只四丫頭究竟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還請唐大人時時處處顧著這些,也算不負你我相識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