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寶樓不信命。更不信有人能一輩子走運。
所以,忠王劉競那裡不過只透了一句話過來,她立刻便應下了。
她雖長在深宮,卻也粗通文墨。那書裡戲裡唱的“清君側”,不就是要清掉像許慧這般禍亂宮闈之人麼?
宋寶樓甚至覺得忠王動手太遲。她早就覺得這宮裡得好好清理清理了,尤其是皇族血脈,斷不可叫卑賤之人玷汙。
宋寶樓眼中的尖利,終為一絲喜意所替代。
她轉首望著前方。
夜色如墨,細細的雨絲不斷飄落而下,即便身在寢殿,似亦能感受那冰涼的潮意。
遠處傳來“隆隆”的腳步聲,不多時,一大片黑壓壓的人頭便出現在了歲羽殿前。
千軍萬馬,奔襲而來。
宋寶樓的眼睛越睜越大。
然而,坐在榻上的許慧卻連頭也沒抬,仍是輕柔地抱著劉彥,眉眼之間滿是溫柔。
陳太后一步跨至榻前,擋住了身後的許慧。那雙往昔總是含笑的眸子裡,帶著閱盡人世的滄桑,又含著久居上位者的威嚴,發上鳳冠在燭火下閃耀著燦爛的金光。
一剎時,寢殿裡的燭火都似在這威儀之下瑟縮了起來。一支牛油燭火苗晃動,終是“噗”地一聲熄去了光華。
宋寶樓怔然而立,不知這燭火是被窗外的風吹的,還是被殿外驀然而至的殺氣拂滅了去。
“兒臣見過皇祖母,見過母后。”劉競的聲音驀響了起來,隨著他的話音,殿外黑壓壓地跪了一地的兵衛。
陳太后輕輕“哼”了一聲,淡聲道:“怎麼,你還認哀家這個皇祖母?你怎麼沒將哀家也一併殺了?”
劉競也不待她叫起,自己便起了身,向後一擺手,兵衛們便皆退後了丈許遠,他只帶了兩名近衛,風儀灑然地跨進寢殿,面上含了一絲春風般的笑意,語聲十分輕柔:“皇祖母若是一定想死,兒臣定當成全。還有母后,兒臣也不介意送母后最後一程。”
他說話的語氣十分隨意,陳太后的臉色卻是一變。
“反正皇兄已經死了,”劉競繼續說道,一面說,一面提起手中的長劍,伸手抹去了上頭的一道血跡,放在鼻尖嗅了嗅,“聞著這味道,皇兄似是死得很不甘心呢。不過,有他死在了前頭,皇祖母與母后的死,推到他的身上自是容易得很。到時候我自有母妃……”說到這裡他忽然拍了拍額頭,似是想起了什麼一般笑著道:“瞧我這記/性/,都說錯了呢。應該是母后,到時候,自有我嫡親的母后掌理六宮。吳氏貴為國母,替她的皇帝兒子管著大小老婆。那也挺好。”
陳太后的臉色一片慘白。
她沒想到劉競居然是個瘋子。在他的眼中,根本視人倫天理為無物,往常她真是一點沒瞧出來,這個看上去溫和的二皇子,竟是如此地喪心病狂。
第558章
看著陳太后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劉競覺得無比暢快,不由笑出了聲來。
“皇祖母又何必逼著人不孝呢?”他笑道,語氣仍是輕柔,“若是您二位都活著,於兒臣自是無甚壞處。不過是兩宮太后並立罷了,而皇祖母您自當您的太皇太后,我大漢皇室母慈子孝,豈不是顯著我大漢皇帝乃是千古仁君麼?”
陳太后終是緩過了一口氣,冷冷看著劉競道:“總算你還知道一個孝字。”
“孝自不可違。不過麼——”劉競拖長了聲音,忽然轉向許慧,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懷中的劉彥,“母后見諒,兒臣實在是擔驚受怕了太久了,現在想要跟母后討一個保證。”
許慧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劉競,一語不發。
劉競的面上忽然浮起一個笑來,手一揮,一個身形高大的侍衛立刻走上前去,探手一把便奪過了劉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