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視線只在他臉上一掠而過,閉了閉眼,我側身撐著地板爬起來。眼前仍然有點暈,但還不至於在沈宴面前再摔倒。
回房就把門反鎖了。
我撲進床裡,連翻一下身的力氣都沒有。剛還說不痛,其實身上哪裡都痛,痛得麻木了,索性就這樣催眠自己。
昏昏沉沉間似乎聽到外面客廳裡糟亂的聲音,但還來不及分辨,意識就又捲入了無邊的黑沉。本以為連做夢的力氣都不會有,結果還是做了個夢。
我夢到自己回到遇見沈宴的那一年,他穿著襯衫,挽著袖子坐在教學樓的欄杆上,在我從他身邊走過時,突然跳下來擋在我面前,好聽的聲音裡帶著淺淺笑意,說周景辰,我是沈宴。
夢境太過真實,那時的笑,以及微風拂過面板時的觸感,都太溫暖,以至於醒來,入眼看到的是昏沉沉地光線,才恍然醒悟,夢終究是夢。
凌晨醒來後就再怎麼也睡不著,乾脆爬起來收拾回家的行李。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除了給我爸媽帶的禮物,自己就只帶了一套衣服。
我到現在都還覺得,回家這件事對我來說猶如幻境,不現實。
老家其實不遠,一百多公里,以動車的速度,也不過一個多小時而已。然而從上車開始,我就緊張得手心發涼,下了車甚至懷疑自己剛剛才爬山涉水了幾萬裡。
我試著安慰自己,從七年前我被掃地出門,這還是我第一次這樣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我爸媽面前。我媽倒還好,誰曉得我爸這幾年又變得怎麼樣呢。
雖然過了七年,我家那個小區變化卻不大,印象裡就是四季綠樹環蔭,四五層高的住宅樓,正好隱在大樹繁密的枝葉後面。
我小時候在家就特別喜歡開窗,夏天正好吹著風,聽樹上知了知了的蟬鳴,冬天則趴在視窗,暗暗期待下一場大雪將那些樹壓成一把把白皚皚的大傘。
這些樹一如往昔茁壯,只有我再也不是那個趴在視窗聽蟬看雪的周景辰。
我在樓底下的花壇邊坐了好一會兒,直到我媽第四次打電話問我打哪了,我才揣著砰砰亂跳的心往樓上挪。
這房子是早年我爸媽學校分的福利房,很老式的公寓,四五層樓高不配電梯,而我家好巧不巧正在四樓。用我媽的話說,沒電梯才好,上上下下還鍛鍊身體。
但我現在需要的,顯然不是鍛鍊,而是一雙上樓不打顫的腿。
我媽早已經等不及了,她在樓梯口一見我就飛快下來,站在我面前將我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這才在我手臂上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紅著眼睛說:“臭小子,你到底怎麼過的日子,能把人瘦成這樣。”
我伸手抱了抱我媽,笑著說:“本來還挺好的,可一想著回家就能吃到你做的飯菜,外面那些哪裡還吃得下。”
“就會貧嘴逗你媽開心。”我媽嗔怪地橫我一眼,有些猶豫似的又問,“那個人沒和你一起來?”
“他家裡讓他回去過年。”我說,撒謊對我來說早不是問題。
我媽果然不太高興,但口頭上也沒再說什麼。
被我媽挽著胳膊帶進門,一眼就看到我爸坐在沙發裡看報紙。
他比以前老了很多,頭髮已經不同程度的花白了,鼻樑上還架了副眼鏡。他以前是不戴眼鏡的,印象裡還老數落他教的那些帶眼鏡的學生一個個都是假裝好學。
我爸看得全神貫注,所以連個眼神都沒往我這邊斜過來一點。他還是跟從前一樣,對我充滿了排斥,而不是像我媽說的那樣已經原諒我。
“叫爸啊,發什麼愣臭小子。”我媽恨鐵不成鋼地推了我一把。
我知道我媽,她只是替我爸和我著急,才迫不及待地催我,她原意並不是要我跪下來。誰曉得我真的腿一軟,一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