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那書生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已有人拍案而起了。
這篇文章道理再清楚不過,是打著孔孟的旗號反宋儒,責罵宋儒禁慾,理學所謂存天理、滅人慾便是這王恕批判的目標,於是把孔孟搬出來,一句孟子之學不損傷我字,宋儒之學說損傷我字便是這文章的精髓。王恕雖是反宋儒,其實真正要反的,卻是理學,理學本就是所謂的宋儒開創,傳到現在已有數百年,枝繁葉茂,樹大根深,所以這書生唸到這裡,方才還想聽一聽王恕高論的書生已是紛紛拍案而起,叫罵不絕了。
“曲解經典,無恥之尤,這樣的人居然位居袞袞諸公之上,也是百姓的福氣嗎?”
“早就聽聞三原學妖言惑眾,今日聽了,才知道竟是驚人駭俗到這個地步。”
“來,拿份那什麼學而報來。”
“我也來一份……”
“還有我……”
這時候在場的人倒是肯慷慨解囊了,說穿了,大家都是看這王恕發言不爽,可是你要反駁人家,要罵人家,也不能對著空氣去罵,要罵,就把報紙買下來,對照著他的文章,逐條來罵才成。
於是一時間所有人紛紛朝那賣報的少年湧去,報童想必不曾想到生意會這麼好,這時候也不能思考了,忙不迭地收錢賣報,頃刻之間,三十份報紙便一掃而空,還有不少沒有買到的,不由捶胸跌足,義憤填膺地責問:“為何賣他,卻不賣我?真真豈有此理!”
買了報的人,都是坐下來逐字逐句地看,看到憤怒處,又是破口大罵,或者心裡在琢磨,該如何引經據典來反駁這悖逆之詞,於是有人紅著脖子叫囂,也有人皺眉百思不解狀。
那松山先生,報紙還沒有買,就有人送到他的面前,松山先生顯得寵辱不驚,捋著鬍鬚闔目看著文章,這茶肆之中,可以算是最冷靜的。
這松山先生也姓王,叫王碧,乃是京師的理學大儒,早年層做過官,後來辭官隱市了,在士林之中影響不小。王碧心裡頭清楚,三原學刊載文章在這報紙上,笑罵由人,別人罵罵也就是了,可是自己卻是要反駁的,不但要反駁,還要逐字逐句反駁過去,要讓人痛快才成,否則積攢了這麼多年的清譽,只怕要毀於一旦。
名士就是如此,別看平時人前人後的風光奪目,處處受人尊敬,可是遇到了事,就非要挺身而出不可,別人可以做縮頭烏龜,唯獨他王碧不成。
文章只看了一半,王碧心裡就開始琢磨了,等看到末尾的時候,肚子裡已經開始打了腹稿,整個人如痴如醉地呆坐了一會兒,才大叫一聲:“拿筆墨來。”
茶肆中的讀書人一聽,知道松山先生要寫文章了,於是一個個激動起來,有人忙不迭地去拿筆墨,更多人朝王碧這邊擁簇過來,等到筆墨紙硯送上來,王碧開始提筆蘸墨,隨即筆走龍蛇,在眾人的灼熱目光之中,片刻功夫便寫出了一篇文章。…;
“好……嬉笑怒罵,都在松山先生筆下,罵得好,寫得痛快。”
“那姓王的以為自家是吏部尚書,就敢小視我天下理學才子,今日讓他見識見識松山先生的厲害。”
王碧拋了筆,卻是顯得風淡雲清,用著淡淡的口吻道:“這什麼學而報是什麼東西?去打聽打聽,把這文章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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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青雲茶肆,幾乎所有讀書人聚集的地方都沸騰了,一石激起千層浪,當這訊息傳開,不但王恕被人記住,連學而報也一時之間成為熱議的話題,為了這個,連國子監裡頭也是爭議不斷,王恕身為吏部尚書,倒也有不少替他奔走的人,再加上三原學在陝西學院深入人心,有人罵,自然也就有人維護,各種爭吵接連不斷,同時也是鬧得洛陽紙貴,兩百份學而報頃刻間銷售一空。不少人仍在四處求購,以至於市面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