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宮派了特使,邀請平民議員伊文思入暮宮詳談。而且是在伊文思集結了一幫人在街頭演講的時候,當眾邀請。
此時距全民法庭開審過了近兩個月,民眾對大事件的參與度最高,各種思潮也最活躍。伊文思等民主人士看準時機,果斷大肆出來搞演講、做宣傳。全民法庭召開期間,無論是議政廳還是議會都不會太過壓制,而警署經過一系列事情元氣大傷,也沒有了從前抓人的積極性,人心在一股股浪潮中激盪,伊文思也在不斷成長,慢慢就成了草根平民階級的一個象徵人物。
而此時,暮宮對他敞開了大門。
同伴們奔走相告,伊文思則是激動又忐忑,而特使先生並沒有給他任何思考的時間,就把他請上了開往暮宮的車。
伊文思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到暮宮來,他以前只在遠處遙望過那座堂皇宮殿,直到特使將他帶往暮宮深處,他才終於有了一絲實感。
他最後被帶到了一處花園,這似乎預示著這將會是一場略輕鬆的談話。
兩鬢已經斑白的皇帝正像一個普通的花匠一般,侍弄著他的鳶尾花圃。他手裡拿著水壺,鬆土的鏟子靠在花園的圓桌旁,桌上擺著修剪花枝的金剪子和可口的下午茶。
“陛下。”伊文思單膝下跪行禮。
迦西回過頭來溫和地擺手,“不用多禮,你先坐著喝口茶,稍等我一會兒。”
這樣的迦西真是毫無架子,親和友善。伊文思心裡卻不敢放鬆,僵硬地坐在那裡等了有十來分鐘,也不敢真的喝茶。
隨後迦西終於侍弄完那些花,一邊擦著手一邊過來坐下,看了伊文思一眼,笑說:“不要緊張,你就把這當成一次尋常的談話,無論你在這裡說什麼,都不必有什麼顧忌。”
但伊文思怎麼敢真的說,華京的水他試了太多次,次次淹到他的脖子,想開口,必定聲嘶力竭。然而迦西卻好像真的只是把他叫來隨便聊聊,氣氛非常輕鬆。
然而伊文思想著來時同伴的那些殷切目光,想著一直以來的堅持,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把他真正想說的話說出來。可是所謂民主所謂自由,在帝王眼裡難道不都是大逆不道?
但話說出口,伊文思反倒不怕了。如果他的一生中註定只能講這一次,那為什麼不一次性把想講的話都講出來?
迦西喝著茶,沒有打斷,卻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等到伊文思停下來緩口氣,他甚至主動給他續上茶水,“喝口水吧。”
伊文思實在摸不準現在是什麼意思。
迦西卻幽幽開口,語氣裡充滿了懷念,“穆林在的時候,就常像現在這樣,請各種各樣不同的人到宮裡來,請他們暢所欲言,他管這個叫——茶會話。他們有些人很有理想有志氣,朝氣蓬勃,也有些人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滿心怨憤。他說,一個家庭的未來可以誕生在餐桌上,一個國家的未來,也可以誕生在一次又一次的茶話會上。”
伊文思不由響起他跟穆林殿下唯一的那次見面,那或許……也可以稱作是一場茶話會,“穆林殿下是個讓人敬佩的人。”
迦西溫和笑著,“難得你還記著他,現在很多人,都已經不記得他了,人的忘性總是很大的。”
迦西似乎話裡有話,伊文思含糊地應下,又聊了會兒,迦西就放他回去了。
帶他出去的依舊是那個特使,走到半道,伊文思迎面遇到了狄恩。
“伊文思先生,真巧啊。”狄恩禮貌地跟他打招呼,卻也沒有特意停下來,很平常地就擦肩而過了。伊文思倒是看著他的背影,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想起來迦西其實並沒有對他剛才所說的那番話作出什麼回應。
這位皇帝陛下,究竟是什麼態度?
伊文思費解。
而與此同時,宋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