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瑞芳,你顧慮也太多了。」
宋老二說:「是,嫂子放心。」
飛機在一所私人機場下降,早有車子等我們,是輛黑色的「丹姆拉」。
宋老二抱盼眯坐前面,我們夫妻坐後面。
車子駛了三十分鐘,離機場約五十哩,由公路轉入一條私家路,這裡已是納華達天然森林地帶,有一所所的牧場、房子,清靜樸實。
車子在一所新型的建築前停下。屋子正門懸著「宋氏」。
老二說:「到了。」
他還是抱著盼眯,我們隨他進屋。
迎出來的是一個穿唐裝短打的老年人,精神奕奕的剪一個平頂頭,身材瘦小,看樣子有六十餘七十歲了。
他迎上來問:「是季少爺吧?」
我忙說:「不敢。」
宋老二說:「這是我爹。」
「人人叫我宋總管。」他笑。
即使是在笑,我們還是覺得這個老人是冷冷的。
他年紀雖大,可是身子筆挺,我心中暗想,這老先生一定是朝朝五點多起身練太極拳的。他帶我們到書房坐下。
他說:「休息休息,老二,招呼客人。」
「我懂得。」宋老二說。
我說:「千萬別太客氣了。」
宋總管轉身出去。
老二跟我說:「其實家父才是管家,我們四兄弟什麼都不會做,就這麼混日子過。」
我看看瑞芳,瑞芳剛好也向我投來眼色。
難得是小盼眯一點也不怕陌生環境,斯斯文文坐在我們身邊。
中國女傭人端出了茶點與果子。
老二問:「季兄要否休息一下?」
瑞芳說:「我們不累。」
「那麼吃點點心。」老二說。
盼眯忽然問:「公公呢?」
我說:「別吵,公公有事做。」
瑞芳笑:「這孩子與我爹很處得來,看見這位公公,就以為是那位公公。」
這時宋總管哈哈笑著進來,「我這個老頭子怎麼跟鮑船王來比,來,公公給見面禮。」
瑞芳與我忙說:「不必不必——」
他自口袋取出一隻織錦袋,自袋中取出一件飾物掛在盼眯脖子上。
盼眯還是叫:「公公。」
我有點難過,七歲的孩子,連人頭都認不清楚。人家都上二年級了。
宋總管說:「少爺馬上下來。」
「多謝宋總管。」瑞芳說。
這時才顯出瑞芳是個大家閨秀,見慣大場面,縱有意外,也不致失措。
等宋總管出去以後,我才看到盼眯脖子上懸的是一塊翡翠,晶瑩碧綠。
宋二這時說:「少爺有點事,請季兄不要介意,他就下來。」
我坦然說:「我怎麼會介意?不知宋夫人可在這裡?」
「她回紐約,探訪親戚,老三陪著去的。」
「哦。」我應。
我實在想見見這位宋醫生。
瑞芳則有點緊張,不想說話。
宋二極溫和體貼,輕輕地與我說著無關緊要的話:「……這個書房等於是會客室了,少奶奶的意思,佈置成美國早年的式樣!」
忽然書房外輕輕的一聲咳嗽,宋二馬上站起來,我曉得是宋醫生來了,他們家的規矩自然是非同小可的,我為情為理,也該站起來。瑞芳照西洋規矩,仍然端坐。
這一坐一立之間,有多少學問。
我只見一個年輕男人信步踏了進來。
他給我第一個印象便是蒼白儒雅,我們都知道「玉樹臨風」這四個字,但見過宋醫生,才懂得這句成語真正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