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谷中,他的視野模糊,似被風沙迷了眼,無形的風颳在他的臉上,好像一場凌遲,他艱難地咬牙忍受,卻不知他此刻的喘息,聽起來就像是在哭泣。
“曹小劍,曹小劍!”
白衣的少年放棄了把人叫醒的打算,林嵐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瑟縮成了一團,眼角淚痕猶存,剛才他還不知何故地哽咽,此刻若非他的胸膛還在起伏,少年幾乎要以為他已經死了,還好,只是昏了過去。
“久別重逢,你就這麼接見我。”少年苦笑,那張乾乾淨淨的面龐,雖然褪去了一點稚氣,但分明就是餘空。
一陣微風衝破了屋門在餘空身邊輕盈吹過,餘空的苦笑未散,身子卻是歪倒在了一邊,竟也是昏睡過去,徐若清的身形顯現在寂靜的屋子裡,看到林嵐身邊滾落的幾個空了的瓷瓶,瞳孔微微一縮。
……
胖墩墩的少年走出破舊的木屋,站在那棵要朽不朽的枯樹旁,看著沉沉的暮色中山石隱約的輪廓輕輕嘆了一口氣,不知不覺竟留到了這麼晚,不過隨即,他的嘴角又一次翹了起來,能受到敬仰之人的邀請,讓他心情飛揚得快要哼出了小曲兒。
身後似有一道冰冷而熾熱的視線黏在了他的身上,好像野獸對中意的獵物的舔舐,馮富貴一陣寒毛炸起,揮走心底毛毛的寒意,回過頭看到林嵐正拿著他們共同賞過的那把劍看著他,馮富貴憨憨地笑了笑,“曹大哥你先進屋吧,外頭天冷,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林嵐:“……”我有說要送你回去嗎?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馮富貴想了想,“大概,戌時左右了吧。”
他毫無防備,因為那是他最崇敬的人,直到心中一涼,他忽然感到弄丟了什麼,心中空落落的難受,難受得他很是煩悶,想要舒一舒鬱氣,於是他一張口吐出了一口血來,淤塞的東西沒了,可心中似乎更空了。
林嵐執著劍的手毫無顫動,漆黑的眼裡一如既往的明淨,甚至還帶了點笑意,他已經做好了被追問為什麼的準備,他也準備好了答案,他怕單單他一人的份量,不足以讓老徐做出決定。
可是馮富貴此生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卻不是“為什麼”,他肉墩墩的臉上是彷彿紮了根的笑,真誠而敬仰。
“忘了告……告訴你……
……曹……曹大哥,我……我怕疼……”
……
感受到身下軟和的被褥,林嵐沒有睜開眼也知道他再次走出了夢魘,他向來很少做夢,尤其是重複做同一個夢,伸手捂上眼睛,本是無意之舉,不想沾了一手的水痕。
他愣了愣,再次拿手背蹭了蹭臉頰,才發覺這確確實實是他的淚,又怔了片刻,把手往衣袍上擦了擦,“真他麼噁心。”
“你說的是你自己還是馮富貴?”
林嵐此刻若是有力氣,一定會被這個近在耳畔的聲音嚇得蹦起來,偏頭一看,徐若清正安然地坐在桌案邊喝著茶,他的指尖有一縷輕風纏繞,隨時可以把聲音傳到林嵐的耳邊。
收回了目光,林嵐仰面躺著,笑問:“万俟雲借夢魘來汙衊我,你拿它來偷窺我?”
一盞茶飲盡,徐若清坦然地拿手指遙遙點了點那支助眠的香,道:“万俟雲有靈器相助可控制夢境一二,我即便藉助這種東西可不保證你做的是好夢還是噩夢。”
林嵐目露狐疑之色,“你看不到內容為什麼還非要讓我做夢?”
“揹著藥老,我在香裡添了點夢魘草。”
林嵐:“……”所以必然是噩夢咯!
“所以你關著我,就為了看我做噩夢?”林嵐的嘴角扯開了一道諷笑,明澈如泉的眼眸像被夜色籠罩了一般深沉莫測,晦暗不明,徐若清卻總是那般的風輕雲淡,眸光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