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他甚至會不由自主地懷疑,這個兄長角色是否也是一張面具,就因為他們是異父異母的兄弟,重組家庭的兩個孩子。
但如果僅僅是兄長,又怎麼會偶爾做出些越線的舉動來,彷彿真心實意地寵愛他,不是哥哥對弟弟的寵,而是……情人之間的曖昧與寵愛。
至少尋常的哥哥不會在雨裡擁他入懷,也不會在四下無人兩相對視的時候,露出想要親吻他一般的眼神……
人都是複雜的,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複雜的人。
宋斯年不愛說話,卻擅長自省,從每天一句的朋友圈到定時定期的自我剖析,他會站在某種理性的角度,純粹地分析自己,包括童年經歷帶給他的影響,也包括近期的社交關係——所以他清楚地知道,像沈晗這樣經歷與他類似,同樣遭受過家庭變故的人,不可能像他多數時候表現出來的那樣,是積極的安全型人格。
有些人自我保護的方式是築建堡壘,將不必要的關係隔絕在外,以沉默示人,也有人選擇融入群體,用種種逢場作戲的複雜標籤來與人相處,將自己立於不敗之地——沈晗屬於後者。
但宋斯年有一種預感,或者該稱之為直覺,這個人再怎麼複雜,給自己戴上多少面具,他的本性裡都有「靠譜」二字。這兩個字會透過溫柔、耐心、責任感,或是別的什麼形式呈現出來,有跡可循。
細碎的鍵盤聲逐漸安靜下來,宋斯年聽到電腦合上的聲音,然後是沈晗窸窸窣窣地站起身,朝床的方向走來,怕吵醒他似的,腳步都放得輕緩。
幾秒後沈晗那半邊的床略微一沉,他懸在半空的思緒終於隨之塵埃落地,緩緩沉進了夢裡。
第二天,宋斯年如約沒有留下上晚自習,沈晗開了車,在學校門口等他,帶他去了同學聚會的飯局——地方他倒是熟悉,興隆飯店,沈思學和陳琴畫結婚的地方。
也說得通,畢竟那地方就在沈晗從前的高中附近,這麼一座小城市,縱橫的幾條巷子就是一片街區,生老病死都纏在一起,繞也繞不開的。
進去之前沈晗怕他尷尬,還問他用不用先回家待一會兒,等到算是正式的飯局結束,老師和長輩們都走了再接他過來——宋斯年的回答是一聲冷哼,然後在他之前推開門走了進去。
人還是多,除了沈晗和幾天前有過一面之緣的蔣浩,剩下的他其實都不認識。好在沈晗對他的介紹輕描淡寫,只說是家裡的弟弟,帶來蹭頓飯吃,其他人倒也沒怎麼多關心他。
畢竟帶來的不是女朋友,別人家的弟弟,也沒什麼可起鬨八卦的。
他坐在沈晗右手邊,低頭吃菜,第一次覺得被當成晚輩照顧的感覺也不錯。沈晗這個名義上的「哥哥」會替他夾菜盛湯,想吃的東西只要看一眼,就會有人替他轉到面前來。
他不確定這是不是沈晗面具中的一環,畢竟這個行為和他印象中不太一樣,以前一起吃飯,沈晗最多替他點菜買單,現在突然變成了這樣周全的照顧,反倒讓他有些茫然。
但茫然不茫然的,這頓飯還是在吵吵鬧鬧裡吃完了,沈晗那個叫二浩的髮小格外吵,天生活躍在氣氛組,熱鬧得非同凡響。
酒過三巡,飯菜也吃得七七八八,要早回家的女孩子和老師長輩們都走了,剩下的一群人又浩浩蕩蕩去了ktv,延續從前聚會的傳統。十幾個人分了四輛車,都喝了酒,索性坐的出租。沈晗還是像怕他丟了似的,自始至終讓他跟在身邊,連走遠幾步透透氣都不允許。
他意料中的調侃終究還是響起來,不知是誰起的頭,說晗哥對弟弟真好,這麼照顧,還是個隱藏弟控。
「弟控怎麼了,」說這話的時候沈晗似乎有些醉了,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笑著說,「我就想對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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