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來,抱廈黃瓦紅簷,懸著一對宮燈,映著雕廊畫棟頗是蔥翠,那旮旯裡窩了一個內侍,一下一下打著瞌睡,聽見動靜,猛站起身來,唯見夜色裡一人白衣疾行,匆匆往這趕來,夜晚無月,伸手不見五指,睡眼惺忪的時候猛見著一人白衣飄來,唬的一跳,嚇聲大喝:“誰!”
那人忽的笑了,聲音柔柔軟軟,十分甜美:“哎呀,你連我也認不出來了麼?”
聽著像是人生,那內侍心裡一鬆,看她身形,一時認不出來,正在竭力想,頸後一痛,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內侍軟軟倒下,唯見一人藍衣而立,赫連瑜微微拍掌,上官漫只在那裡抿唇微笑,夜色裡燈光柔暖,映著她瓷一般的面容,他眸中亦含了笑意,伸出手來,牽她入室。
館內只餘了一個御醫當值,兩人放輕腳步藏在門後,上官漫向裡一瞧,當值御醫看著臉生,也不知是誰的人,正欲開口,赫連瑜抬食指輕輕放在薄唇上一放,館外懸著的橢圓宮燈,照見他深邃的眉眼輪廓,她轉頭看向別處,遮掩已熱的臉頰。
赫連瑜撿了一顆石子往地上一貫,“啪”的一聲,驚得室內御醫身子猛一哆嗦,抬起臉來喚道:“德子?德子!”
私下裡無聲,他離了座椅踏出門來,忽被人捏住咽喉,驚得歷時一身冷汗。上官漫撕了白娟蒙著他兩眼,將那御醫推推攘攘進了館內,御醫結結巴巴,話都說不利索:“是誰,不要命了,敢在皇宮為非作歹!”
赫連瑜找了鈍物抵在他腰上,他頓時不敢再言語,嚇得膝蓋打顫,顫抖不停,上官漫打眼一瞧,那鈍物不是旁的,正是平日裡用的鎮紙,罔那御醫嚇的魂不附體,在一旁笑的花枝亂顫。
赫連瑜含笑瞧她,將那御醫手腳綁在椅上,堵了口舌,進了內室,才是藥材放置之處,上官漫猶自提裙進去,滿牆的格子抽屜,看著都覺頭大,不由抱怨:“你幫了他作甚,刀斧損傷需何藥材,咱們如何得知?”赫連瑜聲音低低響在耳後:“跌打損傷的我還是記得一些,你只管聽著就是。雄豬油一杯、松香半盞、麵粉半杯、麝香一盞、黃蠟一盞、研極細樟腦一杯、冰片一盞、血竭半盞、兒茶半盞、去油乳香一盞、去油沒藥一盅。”她邊聽邊取了小稱,室內展架重重隱約映著她窈窕身姿,笑聲揶揄:“取藥的內侍被你打暈了,我便替你稱了吧。”
聽得外室御醫身子又一哆嗦,赫連瑜端坐椅上低低微笑:“能得殿下躬身稱藥,實乃微臣榮幸。”
她不禁輕輕啐一聲。
她天資聰穎,過目不忘,聽他念過一邊,竟是記得一字不漏,待所有藥材抓盡,夜已三更,御醫只聽內室時有笑聲傳來,細語低低,竟是自在悠閒,哪裡像平常匪類,況有誰有這樣大的膽子進宮來偷藥,那心思在腹中轉了又轉也猜不出是誰來,倒連累的自己一身熱汗,聞腳步紛沓,有女子在他耳邊低語:“不過是些尋常藥物,大人若不想被人咎責,忘了就是。”等了許久,手上束縛似被人去了,他忙拉下眼前障物,兩人早已遠去,哪裡還有人影,細細盤點一番,卻是一些治癒刀傷藥物,在案前坐了許久,終是一嘆。
回到住處,她撫著胸口笑的無力,只歪倒在他肩頭,夜裡寂靜,唯聽她愉悅笑聲,她做夢也不會想到有這一番幾欲,想起來越發覺得開懷,他正側頭看著她,燈暈裡顧盼生輝,雙眸含情,肌膚透著胭脂色的白,似是夜色裡一盞白玉蘭,叫人無限憐愛。
聽安萬善吹篳篥歌(三十四)
發覺太親近,她倏地撤回身子。
室內本只有兩人,她突就覺的不自在起來,徐徐行至榻上,垂眸淡淡道:“我先睡了。”未等他應聲,徑自背身撒了帳子睡去,身後寂靜無聲,燈火柔和的照亮一隅,她睜眸只見素淨紗帳上清晰的紋路,細細密密織成一處,又用金線引了,繡出一路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