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舅舅素來知道她秉性,先開始坐不住,率先反叛了,很快被劉秀鎮壓下去。之後,郭家真的是孤立無援了,只有指望她了。
劉秀封她為皇后,又封劉疆為皇太子,對她說:朕會永遠待你好,疆兒會是未來的皇帝。你不要擔心麗華,她很好相處的,我們一家人相親相愛在一起,不好嗎?
他頻頻臨幸,親吻著她,愛撫著她,在她耳邊說些各種情意綿綿的話,把充滿熱力的生命種子散播到她身體深處。他是那樣的勤奮,所以他們相繼有了劉輔、劉康……好多個兒子和女兒。
但是她卻不再相信他。她反覆質疑:他明明是新婚之後把陰麗華送到老家待產去了,新野陰家亦是豪族,怎就能生死未卜、音信全無?謊言的背後,究竟是什麼?明明舅舅已經謀反,他為什麼要封她為皇后,她究竟還有什麼值得他利用的?
她的母親郭主告誡她:別想太多。你覺得尷尬,難道陰貴人日日向你行禮,她就不尷尬?
其實她也想不明白陰麗華,不明白陰麗華為什麼可以容忍自己的原配夫君對另一個女人情意綿綿,和另一個女人生兒育女。
陰麗華謙讓,而她不。陰麗華不嫉妒,而她不。陰麗華待所有的妃嬪子女一視同仁,而她不。她深深明白,他不是不愛她,他只是太貪心,他想皆大歡喜,他想左右逢源。但是她不能容忍。
劉秀盡力安撫著她,容忍著她的壞脾氣,終於有一天忍不住了,向她發火:你為什麼就不能像陰麗華一樣?
她高傲地抬起頭,眼睛裡卻無聲流下淚水。她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像陰麗華一樣?她是郭聖通,她就渴望著一生一世一雙人,因為她的夫君做不到,她為什麼不能失望難過和抱怨。
所以“失勢見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便有了建武九年那道安撫陰麗華的聖旨,聖旨裡將她郭聖通嘲笑了個遍,說陰麗華有母儀之美,說郭聖通的皇后之位是陰麗華讓的。她見到那聖旨的時候,心裡只是有些痛,這痛意並不那麼明顯:看,劉文叔果然知道她最在意的是什麼,他自己做不到,就反過來諷刺她。如果說母儀之美就必須容忍丈夫有許多女人的話,那麼她郭聖通情願沒有母儀之美。
“只是……只是有些對不住疆兒。”郭聖通嘆息著說道。
建武十七年廢后的時候,她其實有些如釋重負般的解脫感。劉秀這個人雖然虛偽,但面上給她的待遇相當不錯。自古以來的廢后,從來都沒有她這般殊榮的。他對她和她的家族,都做了妥善的安置,不用奉承那個偽善的男人還可以安享富貴,對她而言是極好的。
可是,那年劉疆不過十七歲。十七歲的劉疆伏在她身邊哭了一場,從此變得憂鬱和沉默。他甚至辭去了劉秀為他定下的婚事,開始不珍重自己的身體。
無論誰都不會認為,劉疆的變化和廢后之事毫無關係。比他年紀小的皇子,早已妻妾成群。唯有他,無論皇帝皇后如何安排,郭聖通如何勸說,他都不肯動送來的絕色美女分毫。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劉疆公然以西漢卓文君的《白頭吟》諷刺他的父皇,劉秀聽聞後卻對他更加憐愛和愧疚。
“殿下……殿下確實是……太執拗了……”想到這裡,刀疤婦人也禁不住搖頭。
春日午後的陽光最是和煦,照得人渾身暖洋洋的。花木成蔭,投下深深淺淺的影子。
劉疆裹了披風坐在河岸邊的樹影裡,安安靜靜,卻皎如雲中之月,皚如高山之雪。
馬瑪麗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看了好長時間,才將銀盤裡切好的貢梨呈到他面前。
梨是上好的真定貢梨,郭聖通的家鄉特產。果肉雪白而汁水清甜,兼有清火止咳之奇效。因在冰窖裡儲了一冬,又帶了些冰雪的寒冷,是以馬瑪麗非常妥貼地等待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