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忽然安靜極了。
周滿的面上褪去了所有表情,眸底更無半分溫度,只這般冷冰冰地注視著眼前的王恕:“胡說八道?我難道有半個字弄虛作假,說得有錯?”
王恕道:“可——”
他似乎要說什麼,可才剛開口,前堂那邊就傳來幾聲:“楊嫂,楊嫂?”
他頓時一驚,顧不得先同周滿解釋,一轉身便快步返回前堂。
楊氏不見了。
王恕便問:“人呢?”
其餘人等先前聽了周滿的話,雖然還不明白此事的來龍去脈,可已經約略能知道是他們冤枉了泥菩薩,此時立在邊上,多少都有些倉皇無措。
有人向外一指:“一句話也沒講,剛剛走了。”
“走了?”一股凜然的冷意向心頭襲來,王恕忽然剋制不住地咳嗽了幾聲,面上那一抹異樣的潮紅更甚,只道,“去找她,快去找!”
眾人見他這般反應,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麼,一時都有些慌了神,趕緊追出去找人。
鬧哄哄地來,又鬧哄哄地走。
王恕立在原地,恍神了片刻,才又想起來,折轉腳步返回後堂。
可廊下哪裡還有周滿身影?
一時只見得庭院空空,天也空空,他急苦交攻於心,無由紓解,氣息不暢,竟就這般咳出了一口血。
孔最駭得去扶他:“先生……”
王恕卻只是慢慢扶著廊柱,神容委頓地坐下來,望著階前病梅,搖搖頭,自嘲地笑了一聲。
早在那泥菩薩轉身去前堂的時候,周滿就已經離開,實在懶得再待上片刻。
出得病梅館,繞到街上,外頭還是一片熱鬧。
瓦簷商鋪,堆疊擁擠。
只是她走著,左右瞧瞧,一時竟不知要去到何處。
正自漫無目的時,旁邊勾欄樓頭,忽然有人喊了一聲:“周滿?”
聽著有點耳熟。
周滿下意識覺得應該不可能,可待抬起頭來一看,眼皮便是一跳,實沒料想竟然真的是她——
妙歡喜。
這位日蓮宗神女身姿曼妙,沒骨頭似的靠在旁邊勾欄樓頭,一張豔色逼人的臉上掛著點鬆快的笑意,正從上方朝她看下來,似乎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她:“你怎麼會也在這裡?一個人逛啊,要上來一起玩嗎?”
她可不是一個人,身邊還圍了好些男男女女,容貌有的清秀有的昳麗,皆是風月場中的打扮。
周滿一看,心中不由佩服。
她可還記得上回與這位妙師姐的誤會,忙道:“多謝妙師姐好意,今日就不必了。”
說完便一頷首,抬步從樓下離開。
妙歡喜本也只是見著認識的人招呼一聲,並無強求之意,只是淡淡地看著她離開的身影。
可走出去七八步後,周滿忽然停了下來。
她回頭望向妙歡喜,問了一句:“樓上有酒麼?”
妙歡喜一怔,接著才笑:“當然有。”
周滿想得片刻,便調轉腳步,竟然就這樣大搖大擺地上了樓。
泥盤街的勾欄,從來都是開著門做生意。
只不過眼下這家看著卻很清淨,除卻妙歡喜外並無別的客人——
日蓮宗神女財大氣粗,逛這種地方向來都是包場。
樓中男女皆知周滿是妙歡喜的客人,態度分外殷勤,早早便有人下來在樓梯邊上恭候,巧笑著簇擁她上樓。
周滿卻沒多看他們一眼。
前世她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重開武皇道場,列為齊州帝主後,便有不少人給她送來一些體質殊異、容貌上佳的男修女修,美其名曰送到宮觀中清修,若能得帝主指點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