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亂黨便立即開始審問,不肯開口的直接格殺,一旦開了口,便有一隊隊差役直接出去,點上幾個官兵,隨即便去招供出來的人家去拿人,一時之間,廉州城內惶惶不安,不過雖然氣氛緊張,終究還只是針對亂黨,並沒有擾民之舉。
五軍營衙門已經殺了七十多人,可總算是威懾十足,一開始這些窮兇極惡的反賊不肯開口,可是到後來自願招供和檢舉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先是從佛朗機人身邊的護衛身上開始,漸漸地,範圍越來越大,最後抓捕和檢舉的人數居然很快過了千人。
這案子實在太大,牽涉的人數不少,據說還有人檢舉會有一批反賊會在港口海灣處鑿穿船隻,造成港口堵塞,因此水師也立即出動,開始清查船隻。
仍舊是在河提附近的一處樓宇之中,在幽暗的房子裡,一人跪坐於地,他的臉上有著各種複雜的神色。
在房間外頭,有人用急促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著話。
“掌教,這一次只怕出大事了,現在街頭上到處都是軍馬,到處都是差役,四處都在拿咱們明教的弟兄,五軍營那邊已經殺了不少人,王護法進宮之後再也沒有出來,以小人的估計……”
坐在房中的掌教的眼眸微微眯起,他已經習慣了被人稱作是掌教,而他的真名柳言只怕早已被人淡忘,他隱姓埋名,期待的不正是這個效果嗎?可是現在他似乎突然猛地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想起了自己的一切。
他沒有憤怒,恰恰相反,他的臉色上居然露出幾分輕鬆,是啊,若是官軍不來拿捕,那自己的兒子,那個已經貴不可言的兒子便要冒著天大的風險去做一件愚蠢的事,而官軍一旦出動,這就意味著,明教即將徹底犧牲葬送,換來的卻是柳家世世代代的榮華富貴,在他的面前,一個是自己辛辛苦苦創下來的基業,一個是自己的血脈,無論做出何等選擇,對柳言來說都是無比艱難的。
可是現在,當他得知了這個訊息,他竟是一點都沒有難過,反而是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他當然知道,他的那個兒子並沒有顧忌自己,而是為了柳家,殘酷地將自己拋棄,可柳言依然無比的輕鬆。
“掌教……掌教……事到如今,我們是不是……”
外頭的聲音已經越來越急促,誰都明白,滅頂之災即將到來,若是再不做打算,只怕明教真要徹底完了。
跪坐在房中軟塌上的柳言不禁笑了,他向外頭的人反問道:“是不是逃之夭夭?要逃,哪裡有這麼容易。你看,官軍的動作這麼快,這說明他們早就做好了準備,官軍甕中捉鱉,我們能逃到哪裡去?老夫所料不差的話,官軍定是已經封鎖了城門,封鎖了港口還有各處水道、馳道,現在就算要走,只怕也已經遲了。”
外頭的人呼吸急促,他們當然相信柳言說言非虛,可是誰都知道,只要繼續留在這裡,遲早有人將他們招供出來,官軍們也遲早會破門而入,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試一試能否有逃生的希望。
柳言的一番話就打消掉了逃生的念頭,他繼續道:“老夫早就說過,現在不是亂世,乃是盛極之世,這樣的世道,便是小明王復生也無可奈何,所以老夫一直在為弟兄們謀劃,交代大家不要輕舉妄動,可是呢,有人不去聽,他們不聽,老夫並不責怪,我們吃的就是殺頭的飯,難道還怕死嗎?事到如今,也只能死了,只要人死了,就不會讓人為難,不會讓人背上大逆不道的聲名,老夫不怕死!”
後頭的話分明不是給屋外的人說的,更像是柳言在鼓勵自己,自己不死,一旦被官軍活捉,那麼朝廷必然追究,而柳乘風為了取信朝廷,就必須對自己痛下殺手,只要稍有猶豫,就可能換來朝廷的懷疑,會讓言官們有機可趁。可是讓一個兒子殺死一個父親,無論是什麼樣的理由,都將會聲名狼藉,與其如此,倒不如他柳言自己來一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