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以家族為單位,以生產工具為武器的小型戰爭。當年戚繼光以為浙兵不堪用。想選用北兵,後來見識了義烏礦工的私鬥,徹底改變了觀念,取義烏壯士為兵,最終造就了一支震古爍今的強軍。
卻說私鬥的產生原因很多,最普遍的就是爭水。
因為田地對水的需要極大。水流過的渠道如果被人多開幾個孔,多得渠水浸潤,莊稼自然就長得好。但前邊水放得多了,水渠遠端的田地就沒水可用了。這個時候只能每村約定好放水的時間,儘量讓渠水灌溉更多的土地。
這種君子協議很快就會被村中的“聰明人”破壞:在晚上偷偷掘開水渠。灌溉自家田畝。
於是“守水”也就應運而生了。
有人偷,有人守,必然會發生衝突,很快就會一呼百應,發生私鬥(注三)。
南方水網稠密,不用爭水,卻會爭礦脈、爭林木,乃至於田裡界碑都可能被人偷偷挪動。
這種時候就顯示出宗族的重要性來,若是宗族勢弱,勢必會被強族掠奪欺凌。而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一方面要團結武備,另一方面也要以舉族之力,儘量多地供養讀書人,以求出仕為官,保證宗族的強勢地位。
故而小說中出現的宗族內訌在現實中極端罕見,因為絕大部分宗族都面臨著“強敵環伺”的境況,總是面臨異姓的侵佔,沒有那份心力去內訌。
這種形態一直延續到了四百年後,歷經各種運動之後,仍舊有的地方舉村供養一個大學生,可謂一脈相承。
“卑職常年都在鄉間,後來又在縣上充任裁判,爭田爭水,見了怕不下百起。”馮元輝昂首道:“廷尉公若是不打算讓殿下久等,恐怕只有將卑職薦上去。”
“殿下等得起,”李明睿幽幽道,“本官也等得起。”
……
“一起去散步否?”朱慈烺放下筷子,洗了手,擦了臉,問一旁默然無聲的皇太子妃段氏。
段氏晚上吃得極少,早就已經吃飽了。見皇太子吃完,她才洗手撤席。聽到丈夫的邀請,段氏有些詫異:“今晚不用忙政事麼?”
“嗯。”朱慈烺點頭應道。
今晚本來是有安排的,但在晚飯前,朱慈烺突然陸素瑤取消今晚和明天的一切安排,所有事項推後。這種事極其罕見,甚至可以說史無前例。當一個以工作為樂趣的人突然停下手,誰都會懷疑是否發生了變故。
陸素瑤甚至不得不入宮稟告中宮娘娘,以免發生問題措手不及。
皇后顯然早有心理準備,既沒有打擾兒子。也沒有放過這個可疑的端倪——她派了太醫在鍾粹宮外候命,隨時準備搶救。
朱慈烺這回是真的被難住了。
如果是上輩子,他會找間深山古廟,看兩天雲起雲湧……當然,這在他數十年的職場生涯中寥寥三五次罷了。
現在他想到的辦法就是散步。
之所以邀上這個年輕得幾乎有代溝的新婚妻子,卻是源於自己的孤獨。
面對“宗族”這個問題。朱慈烺是整個天下最孤獨的人。
所有對宗族持批評態度的意見,全在五四之後,在現在這個時代,無論去問誰,都不會說宗族有任何問題。
周公能享有那麼高的地位,正是因為他將宗族關係梳理了一遍,制定了調解宗與家,宗與宗,宗與族。族與族之間的規則——禮法。從那時候開始,華夏正式進入宗法社會階段,脫去了最後一絲部落制度遺存。
從那以後,除了某一個特殊歷史階段,任何一個孩子看到自己父親母親以及父母親的父母親、兄弟姐妹,都要表露出禮貌和恭謹,這就是最直接的宗法社會表徵。
在這種情況下,朱慈烺即便明知宗族是社會改革的絆腳石。也無力獨自對其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