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燈泡照明,她能聽見從另一間房間裡傳來發電機軋軋作響的聲音。燈泡連著一條電線懸在房間中央的書桌上方,她要是直視這燈泡,接下來十分鐘,她的眼前就會有隻閃閃發光的燈泡影響她的視力。她不曉得,這燈光擺在這樣一個礙眼的地方究竟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有某種威嚇作用?或只是單純的設計不良?依她過去的經驗,軍方最出名的就是善於威嚇,以及毫無品味。
“他們觀察你一陣子了。”指揮官站在她身後,把手擺在若矢的肩膀上這樣說,一副要她放心的模樣。若矢在想,他是不是在說那天早上她被狙擊手追擊的事?她還在思考這件事的時候,卻感受到肩膀上那隻帶著善意的手,變得富有敵意。她剋制著一股衝動,她想把指揮官的手甩開,從堅硬的椅子上站起來,用手掐住指揮官的喉嚨。
“許多人都很佩服你的能力。”他繼續說。看來他似乎不是在說今天早上的事,所以她冷靜了下來。他把手移開,面對她,往書桌後面一坐。
奈爾敏?費裡玻維是個英俊的男人。他身上穿著一套皺巴巴卻挺乾淨的迷彩服。他的鬍鬚修得很整齊,深色的頭髮則顯得有點長。若矢想象著那頭髮柔軟的觸感。他三十多歲,就若矢所知,還未婚。在他右眼上方的額頭上有一道小小的傷疤,他右手食指的指甲成了深紫色,似乎是最近才受過傷。
他是個職業軍人。當戰爭爆發,歐洲第四大軍隊調轉炮口,包圍了自己的城市時,他是其中少數幾位為了保衛這座城市而不惜犯上,與過去的同僚反目的人。假使他們失敗了,薩拉熱窩淪陷了,假使山丘上的那些人挺進城裡,他將會是首先遭到處決的人。若矢不確定自己會被安排在這份處決名單的哪個位置,畢竟她無從得知對方對自己瞭解多少。
“有個特別任務要指派給你。一個重要的任務。”
若矢點點頭。她在想,長官老早就有這種打算。直到現在,只要她繼續用子彈擊中目標,他們多多少少會放任她自己行動,讓她自己選擇目標。然而,最近她開始覺得自己受到了注目,知道遲早會被要求去做自己不願做的事。
“我想提醒你我們第一次談話的內容。”她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說。她很少這樣做的。
開戰後的四個月,奈爾敏派了個人請她過來見面。說起來,若矢還頗詫異他們這麼晚才找上她。大學射擊隊的多數成員都早已有人接觸。後來她才知道,她當警察的父親曾要求奈爾敏放過她。她的父親在戰爭開始不久的一場戰役中送了命,就在薩拉熱窩坎頓大樓前。若矢從未對奈爾敏問起,他是否以為她的父親會改變心意,讓她加入防衛這座城市的戰爭,或是說,他只是單純地不再理會死人的要求。她不想知道那個答案。
“我們需要像你一樣棒的射手。”他說。
“我從未對人開過槍。”她回答,她也知道,一直到最近為止,這句話對多數保衛這座城市的人,也許,甚至於對攻擊這座城市的人來說,都能成立。“只打過靶。”
“只要換個角度想就好了。”他說。
“我不想殺人。”
“你這是在救人。山丘上的每一個人都要殺掉我們好幾個,一有機會,他們就會把我們殺光。”
第二章 若矢(2)
若矢思考了一下。她在想:扣下扳機,讓子彈打進活人的身體,而不是打穿一張紙,會是什麼感覺?她或許會這麼做,或許也能接受這樣的事。她有點小小的驚訝,這種想法竟沒有嚇壞自己。
“我想戰爭會有結束的一天。”她說。她用手將咖啡杯順時針轉了一圈。咖啡馬上就要冷了,她卻一口也沒喝。
他坐在椅子上向後躺,看著牆,好似那面牆是一扇窗,窗外的景色會提供他新的觀點來思考若矢說的話:“很好的觀點。希望你沒說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