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飲盡的不止是&ldo;春寒&rdo;,還有那時他二十五歲的青春年華。
&ldo;陛下,臣必當全力輔佐皇兄,抵禦外患,清平四海,但求宵衣旰食,鞠躬盡瘁。&rdo;
段成悅經常在這個時候莫名其妙地、一字不拉地記起這句話,他在朝堂之上,面向袞袞諸公,鎮定自若地說道,然後接過了先帝遞給兄長的&ldo;春寒&rdo;。這是他在朝堂上說的最後一句話。自此之後,他再也不能,也不願意踏足高高的朝堂,所有的熱血澎湃,宏圖偉業,都已隨著那杯酒,消散得無影無蹤。
段成悅忽然淚流滿面。
他並不願意他人知曉自己的軟弱,然而在一個白天的若無其事之後,他也需要發洩自己心中對隨時可能降臨的死亡的恐懼。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遠遠比想像中懦弱。
夜風總是很大,吹得簷下鐵馬噹噹作響。這個鐵馬是睿帝親賜,頗有來歷:中州一座古塔坍塌,塔角數百年的鐵馬跌落瓦礫,唯獨這一隻絲毫未損,於是作為吉祥之物,進貢南都。
段成悅將它掛在臥室外的屋簷下,但是他從未在這隻鐵馬裡感受到吉祥如意,他常常在鐵馬上聽到古塔轟然倒塌的聲音,並且有一種感同身受的體會。
夜深人靜之時,他便會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猶如&ldo;春寒&rdo;毒發。
鬘姬進來卯時剛過。她輕輕&ldo;呀&rdo;的一聲,道:&ldo;王爺,您又已經起了,天色還早,沒有亮透呢。&rdo;又提高了聲音,喚小丫鬟端進洗漱的物品。
段成悅慢條斯理地梳洗,換好衣裳,仍舊坐在那張檀木大椅子裡,端起微溫的清水,喝了幾口。
鬘姬問道:&ldo;王爺,早膳擺在這裡?&rdo;一邊說,一邊偷偷覷他的臉色,遲遲疑疑地,又問,&ldo;還是擺在萬錦閣?&rdo;
段成悅不禁有些奇怪,道:&ldo;幹什麼跑到那裡去。&rdo;
&ldo;昨天晚上,王妃一直在萬錦閣……&rdo;鬘姬說到這裡,停了下來,因為她看到段成悅皺起了眉頭。
段成悅淡淡道:&ldo;擺在這裡。我今天不出門了,倘若陛下有事,叫藤升來回我,否則誰都不要到明淨園打擾。&rdo;
鬘姬道了聲是。
她正要退下,段成悅卻忽然叫住了她。&ldo;鬘姬,&rdo;他恍若無事般,問道,&ldo;你姐姐可好?&rdo;
鬘姬眼神低垂,道:&ldo;多謝王爺關心,鬟姬已經放了出來,好幾天前就回家了。&rdo;
&ldo;哦‐‐&rdo;段成悅閃閃爍爍地,道,&ldo;你去支些銀子,給你姐姐,就說……她在這裡待了這麼久……&rdo;
鬘姬微微笑道:&ldo;王爺,何總管前天已經劃了一筆銀子,賞給她了。&rdo;
段成悅道:&ldo;嗯。&rdo;他含糊地像辯解般地道:&ldo;那件事其實是我不小心,我也不知道一杯竹葉青會這麼厲害,那……那不是鬟姬的過錯,陛下下旨抓她的時候,我還在發作,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rdo;說到這裡,忽然沉默,片刻,卻又極輕地嘆了口氣。
鬘姬道:&ldo;鬟姬貼身服侍王爺,王爺欠安,自然是鬟姬的過錯。&rdo;
段成悅一哂,道:&ldo;我只想偷偷喝一杯酒,沒想到惹出這麼大麻煩。&rdo;
鬘姬抿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