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藤升臉色發白,抬頭看他,見他容顏彷彿黯淡,卻好像不在意地哂道:&ldo;人之將死,他難道這點方便也不給我?&rdo;
段成悅輕輕嘆了口氣,望向遠處不知名的所在。
&ldo;藤升,&rdo;過了半晌,他問道,&ldo;鬟姬你去看過她麼?&rdo;
何藤升道:&ldo;是,小人去看過。&rdo;
段成悅淡淡笑道:&ldo;她‐‐怎麼樣?&rdo;
何藤升眼神閃爍,遲疑了一會,好像掙扎著,道:&ldo;王爺,鬟姬沒有福氣,已經死了。&rdo;
段成悅臉上露出震驚的神情,過了一會,彷彿才回過神來,匆匆地問:&ldo;什麼?怎麼會就死了?&rdo;
何藤升斟酌著,沉吟道:&ldo;鬟姬年紀已經不小,家中父母催她快嫁,兵部李大人正缺一個侍妾,看上了鬟姬,鬟姬父母應允了,她卻不答應,因此……因此一怒之下,就跳了井,撈起來的時候,已經死了。&rdo;
段成悅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腦海中浮起了那支小小步搖。
他幾乎想像不出,溫柔如水的鬟姬,怎樣憤怒而堅決地跳進井裡。那井水想必濺起很高,撒滿一地。
&ldo;王爺,王爺……&rdo;何藤升輕輕喚道。
段成悅擺擺手,異常疲憊地閉上眼睛,道:&ldo;你下去罷。&rdo;
何藤升悄悄退了下去,帶上了門。
鬟姬才不過二十五歲的青春!段成悅默默地想著。
他忽然聽到水珠滴落衣襟的輕微聲響。然而他沒有哭。段成悅睜開眼睛,只見一點點鮮紅的血,染在外衣之上,拿手一摸,果然是鼻內流出。段成悅隨手用手絹捂住,仰起了頭。鮮血倒灌到咽喉,是一絲絲腥鹹的味道。
鬘姬偶然看到時,那手絹已經被染透了一片,她驚叫起來:&ldo;王爺!&rdo;
段成悅容色憔悴,啞聲道:&ldo;沒事,血已經止了。&rdo;
鬘姬道:&ldo;奴婢該死!奴婢這就去請御醫!&rdo;
段成悅攔住了她,低聲道:&ldo;我沒有覺得頭暈,也沒有覺得痛,不要緊,你讓我在這裡好好休息一下。懂了麼?&rdo;
鬘姬遲疑不決。
段成悅嘆道:&ldo;下去罷。&rdo;
此時屋外暖風又起。簷下鐵馬在暖風下噹噹作響,彷彿無止無休。
這一個鐵馬就是鬟姬親手懸上,而此時,那隻溫軟的小手,恐怕已經被糙糙掩埋入土。其實人死之後,就是一堆黃土,墳上離離衰糙,能寄幾許哀思?
鬘姬終究不敢隱而不報,葉而復匆匆忙忙趕到王府的時候,段成悅靠在椅子裡,已昏昏沉沉地睡去了。浸透了血的帕子丟在他的腳邊,他的面孔異常蒼白。
葉而復顧不了身份,使勁推著他,喚道:&ldo;王爺,醒來!王爺!&rdo;
段成悅的身體隨著他的動作輕微擺動,過了極久,他方像恍然失神被人叫醒般睜開眼睛。&ldo;葉院正。&rdo;他勉強一笑,輕聲道。
一聽他還能說話,葉而復登時鬆了口氣,拿著他的脈,道:&ldo;王爺,您要放寬心,不要憂思,您的病決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rdo;
&ldo;知道了。&rdo;段成悅淡淡一笑,道。
葉而復道:&ldo;小人開一個方子,還是請王爺服下這劑藥罷。&rdo;
&ldo;好。&rdo;他還是很平靜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