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阿福卻一病不起。
一早,小丫鬟給她餵了藥,見阿福姑娘的病不見起色,不禁傷心的搖了搖頭,出去了。丫鬟一走,一抹清瘦的天藍色身影悄悄走近齊福的身邊。
榻上的齊福病得昏昏沉沉,小臉瘦了一圈,臉色慘白得駭人。只一眼,六郎便不覺紅了眼眶。
從頭想來,是他使計毀掉阿福與宋員外家公子的婚事,讓她承擔惡名;是他將阿福帶離齊府,與之亡命天涯;又是他將阿福帶入這個艱險叢生的陷阱,陷她於危難之中……可蕭六郎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親手摧毀阿福的希望,讓她痛徹心扉。
明知會傷得齊福體無完膚,他卻只能這樣做。
若不是那夜,他收到那塊預示著死亡的腰牌,或許還會抱著與齊福一同離開大君,相守餘生的信念。
那夜。
月影婆娑,枯枝搖曳。
當一抹黑影來到他的面前時,坐在長椅之上的蕭六郎臉上看不出一點起伏:“你是來殺我的吧?”
那黑影問:“你是從何時發現身邊有奸細的?”
六郎並不否認:“很早。”
記得之前,無論他與阿福逃到哪裡都能被敵人準確的找到,蕭六郎又不是傻子,怎會感覺不到呢?所以,他才會輪番懷疑身邊人。
“在匯城樹林時,你為何會懷疑華雪,卻不懷疑我?”黑影向前踱了兩步,聲音中滿是涼意,“明明和你接頭的人一向都是我,我的身世背景你一概不知,你為何偏偏要懷疑她,而不是我!”
由最初的疑問到憤怒,再到最終悲涼的無可奈何,這話中帶著化不開的情緒。他不是在詢問,而是在責怪六郎,責怪自己。
雲走月明,慘白的月光灑在霧黎憤恨的臉上,表情又有著無限的悽楚。
“動手吧,即使沒有失明,黑夜之中,我又能跑多遠呢?”
“你不怕死?”
“人終有一死,”六郎微不可聞的勾了勾唇角,“霧黎,我只有一個請求,動手時輕一點兒,不要吵醒夢中人。”
想到一切就這麼結束了,不用再擔驚受怕,不用再顛沛流離,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不過……他終未將心愛之人帶離虎口,未給她承諾過的安逸生活。
可惜了。
聽後,霧黎卻沒有立即動手,而是如同在下決心般,終堅定地開口:“她到最後,都在擔心你的安危……我送你出城。”或許,從他到郡馬府,見到蕭六郎之前,他的心中早有定斷了。
六郎發覺不對勁兒,遲疑片刻,還是開口問道:“她怎麼了?”
霧黎將一塊腰牌交給六郎,轉身離去。
六郎眼前遮著白巾,只能以手在腰牌上婆娑,當識出了“踏雪雪梅”這四個字時,心中不覺一震。
霧黎突然站定,沒有轉身,而是微微的側頭,道:“華雪死了。”
說這話時,他雙眼猩紅。
華雪的死,讓六郎意識到事態嚴峻,更容不得計劃有半點差池。昨夜有人偷襲郡馬府,那就是明目張膽的來殺他與齊福的。若不是有紅燒肉護主,阿福怕是性命不保。
長痛,不如短痛。
她必須活著。
忽感臉上有溼涼,朦朧間,齊似是看到了六郎的身影。知道自己生病,他來看她了嗎?那些絕情的話都是氣話,他終究是放不下她吧?
“夫子……夫子……”阿福託著生病的身體,勉強地支撐起來,卻發現屋中空無一人。
外面雨下得正大。
齊福失魂落魄的奪門而出,赤著腳闖入急雨之中。
耳邊充斥著燥人的雨聲。
一場秋雨一場涼,臉上、身上都是刺骨的冰冷。視線所及之處,均是一片如簾般花白的雨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