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來這是必然的一件事。上官千闕卻不那麼認為,他搖頭。說:“不知道。”
指尖的紙灰已經飄散在風中,我微微詫異,道:“不知道?”
外邊有侍女的腳步走近,停在門邊,清晰柔軟地稟報:“殷寶林,陛下來了。”
伺候在院子裡的都是千亭差遣來的侍女,上官千闕很放心,所以,我也很放心。眼見上官千闕並不願意就此結束這次談話,我也知道他此來必然是要個結果的,才想說你讓皇上在書房坐坐,我等下就過去,已經聽見姬檀地腳步聲了。只好朝上官千闕笑了笑,比了個再聊的手勢,恢復了一貫的冷靜。
下一刻,姬檀就走了進來,他是有些興沖沖地,手裡端著一個湯碗,眉梢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雀躍與得意:“阿丹,我煮了蓮子羹,只放了一點點冰糖……”抬眼看見與我對坐的上官千闕,展眉笑道,“上官卿也在。甚好甚好,一起用些羹湯。”他地口氣都是一般親熱,似乎我與上官千闕都是他故交好友。不過,一個“阿丹”,一個“上官卿”,上下尊卑的味道就全變了。
為人臣子的自然要縱容皇帝禮賢下士又訓誨尊卑的顏面,我側身站了起來,上官千闕已經很習慣地屈膝拜倒,口稱萬歲。果然姬檀將湯碗放在了我身邊,不親近卻很親熱地對上官千闕叫了免,賜坐。終於都坐了下來,我在原地兒沒挪,姬檀坐在了上官千闕的位置上,上官千闕往旁邊下首側坐了一位。
“卿與寶林說些什麼?”姬檀感興趣地問。卿是臣,寶林是妾。卿與寶林說些什麼,意思就是,你這個做臣子的與我地小老婆說了什麼話?他又回頭看了我一眼,眸中笑意盈盈,溫柔無比,“氣色倒是好了許多,多少天都悶著不吭聲了。”
好歹我是你小姑姑。別看現在有外人就正大光明地用那種口氣對我說話。別人不知道你是我晏師姐地兒子,上官千闕還不知道麼?我抿嘴偏頭,不想搭理這種明顯不分尊卑的問話,側目就看見身邊碧瑩瑩地湯碗,裡邊盛著涼絲絲的冰糖蓮子羹。
姬檀陡然輕笑一聲,居然從袖子裡翻出一方錦帕,裡面包著一隻雕花銀勺。他將銀勺放進碧玉碗裡,說道:“學了三四天總算像個樣子了。冰鎮過的。試試有沒有太甜?”這句話我不想搭理卻也不願拒絕,捏住勺子,舀了一口放進嘴裡。姬檀在一旁緊張兮兮地問:“怎麼樣怎麼樣?”我不想說話,只是埋頭繼續進食。
姬檀就在我耳邊繼續嘰嘰呱呱,我忙著吃東西,沒空搭理他,他自顧自說了一陣也覺得無趣,又突然記起身邊還有個人,又轉身笑眯眯地卿呀朕了。他問上官來找我做什麼,上官用長輩差遣探望這樣冠冕堂皇地理由敷衍了過去。姬檀也知道上官是為了我才受命下山的,頓時就不好繼續“逼問”他如何“探望”我的細節了,又東拉西扯酸溜溜地警告了一番,大意是蕭太尉已經把神秘出現的上官當成了眼中釘肉中刺,以後請儘量避免與寶林單獨見面,以免被抓住把柄倉促議罪就不好了……
姬檀武功蹩腳,聽不見上官陡然細微變動的呼吸,我是聽得見的。抬頭看了上官千闕一眼,他滿眼嚴肅恭敬應付了姬檀的“提點”。哼,我還不知道你已經偷偷笑過了?一把年紀了取笑小孩子,還很得意?狠狠瞪了察覺到我注視目光的上官千闕一眼,他隱約偷笑的呼吸頓時就恢復了尋常,我埋頭繼續吃蓮子羹。
“陛下。”上官千闕突然抬頭喚道。
他突然認真起來的口氣讓我和姬檀都意識到,也許他會說一些很重要的話。
“臣與陛下可如董公之於昭帝陛下否?”董攸與昭帝。君臣交心,兩不相負。這是連鄰國友邦都衷心感佩的君臣私誼。且不說君臣,世上又有多少身份相當,地位相同的人,可以交心做知己,至死不相負?這話問得太突然了,唐突得近乎痴愚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