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從鞋櫃內拿出拖鞋讓他換上。
太長久的習慣,一時很難改掉,即使她已經告誡過自己千萬次,要有點個性,至少在他面前為自己留點尊嚴。
雷拓只花了三秒的時間便將她的新居一眼望穿。
小小的客廳,侷促的廚房,唯一的窗戶面對隔壁棟大樓某戶人家曬衣服的後陽臺,可以想見就算是大白天也跟現在一樣昏昏暗暗。
“這種地方怎麼住人?”他略帶責怪地說。“我再另外幫你找房子。”
雷家有的是土地、房子,她嫁入雷家這麼多年,怎麼沒學到一點投資房產的基本知識?先不提風水,光是這裡的光線和空氣以及左右鄰居的素質,住在這裡神不清、氣不爽,人怎麼會健康,生活怎麼能如意?
“這裡離我工作的地方近,而且租金便宜,已經簽了一年約,先住一陣子,等工作穩定後再說。”她不意外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雷拓會給這地方如此糟糕的評價,但她瞭解他並非財大氣粗,純粹是成長環境使然,有那麼點“不知人間疾苦”。
“還住一陣子?”他覺得不可思議。“你能住得慣?”
他以為她已經吃慣山珍海味,住慣舒適豪宅,出入有司機專車接送,不可能回頭再過苦日子,顯然這次他又猜錯。
“一個人住,這裡夠了。”她溫婉地笑說:“而且,以前在育幼院,七、八個人擠一間房,現在這樣很不錯了。”
這次,雷拓從頭到尾直盯著她看,她臉上沒有勉強,沒有作戲,有的是一股安貧樂道的坦然。
“以前是以前,現在你是我的妻子,”他將盯著她的視線移開。“我會叫助理幫你找間合適的公寓。”
她既已搬出來,看來也鐵了心要離婚,他不會再多說什麼,不過,怎麼可能真的對她置之不理?
“謝謝你,真的不需要。”梁夙霏為他這句也許並沒有其它意思,只是脫口而出的話感動不已。
她還記得,他第一次約她,那是一個接近聖誕節的週末,他見到她穿件薄薄的短外套,一開口便責備她逞英雄、不怕冷。
當他脫下自己的長大衣覆在她肩上時,那份關心讓她胸口淌過一陣暖流,同時,她便已愛上了他。
她十三歲時失去所有家人,十五歲開始半工半讀,十七歲便離開育幼院一個人生活,雷拓是她第一個喜歡的異性,她太渴望擁有家庭、擁有家人,以至於盲目到忽略兩人之間的種種差異。
她跟自己的“想象”戀愛,跟自己的“夢想”結婚,如今夢醒,徒剩惆悵。
“我很能吃苦,何況,住在這裡能遮風擋雨,並不丟臉也不可憐,真的不需要再另外找房子。”
她狠著心不去接受他的好意,因為,離開他是那樣的難,再有任何牽扯,她的心便要承受再一次割捨的痛。
“我不曉得原來你脾氣這麼硬?”他笑了出來,沒有被拒絕的難堪,反而欣賞起她的“固執”,樂於見到她“真實的性格”。
“大概是我以前戲演得太好。”她也笑,自我揶揄地說。
就算她的外表看來再怎麼柔弱,別忘了她很早就認識社會的現實,瞭解人生的殘酷,能生存下來,只因堅韌的意志力。
雷拓發現他過去根本沒有仔細看過她,不知道原來他的妻子笑起來是那樣好看。
不,他記起來了,記起頭一次對她產生深刻的印象就是因為她的笑容。
那次他到常去的手工鞋店拿鞋,為他試鞋的便是梁夙霏。
她蹲在地上,仰起臉,笑咪咪地看向他,柔聲問道:“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
那笑容像陽光般穿透了他的胸膛,掃去他沈積已久的煩悶。
自從和女友分手後,與母親的關係也愈來愈僵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