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好生之德,還留下了你這一脈骨血。”
丹菲卻並沒有被這一番話感動,依舊鎮定地坐著。
李隆基玩味地笑了起來,“曹娘子教我們好找。當初父親就不肯相信你們一家葬身火海,卻尋不到你們的蹤影。這些年,父親時常唸叨著曹將軍了。”
相王搖頭,“卻是沒想到,你父親終究還是過世了。”
丹菲喉嚨哽咽了一下,低聲道:“家父抗擊突厥而死,保護了百姓。他像個戰士一般,死得其所,心中並無遺憾。”
相王看著她,滿臉哀傷,道:“你們可是很怨我當年沒有挺身相護?”
“怨不怨,家父沒有說過。”丹菲漠然道,“小女卻是對此事十分不滿,心生了怨懟。家父卻是在臨終前要我多多體諒,不可再記恨大王。”
她如此直白,反倒令相王和李隆基有些意外。
“好!”相王卻是爽朗道,“若有怨懟誤解,不說出來,又如何解得開?我也同你實說,我並非不想保下你父親,卻是有心無力。當時情況遠比現在更復雜。則天皇后雖病臥在床,可龍威依舊,今上已被立為太子,已是明正言順。別說我從無那個心思,便是有,我也是不想再去坐那個位子了。那位子不過看著風光,坐上去卻是無限寂寞。一不小心,自己跌倒就罷了,還要拖累了兒孫親隨。”
丹菲安靜的聽著,倒沒露出什麼奚落或者忿忿之色。她這從容識大體的態度,更讓李隆基看她順眼了幾分。
“家父他……其實也常後悔。”丹菲道,“他酒後會同我說起此事,以此教育我謹言慎行。他說就因為自己一時衝動,才惹來這場大禍。太子擇立關係國之根本,是天大的事,不是他這等小武將應當摻和的。”
李隆基道:“那你現在可還怨?”
丹菲目光清澄地望著他,道:“本來很遠,見了大王一面,突然就不怨了。若要說,大概就是覺得無奈吧。大王並沒有錯。”
相王只是無能罷了。
同時,選擇擁立這個無能之輩的父親,也是自己判斷失策。
相王嘆道:“你父親乃是一員難得的將才呀!他走後,海寇重新來犯,這兩年在泉州一代興風作浪,鬧得百姓怨聲載道。”
丹菲眼角發紅,低聲道:“家父臨終,亦惦記著沿海戰事。”
眾人靜默片刻,李隆基道:“曹娘子今後有何打算?”
丹菲挑眉,淺淺一笑,“我以為郡王見我,就是想說服我為您效勞呢。”
李隆基被她一語點破心事,不由得訕笑,心裡痠麻,竟然覺得有些爽快。
“來吧。”李隆基笑盈盈地朝她伸出手,“廊下海棠花開得正好,陪我去看看。”
丹菲跟在李隆基身後,出了屋。
濛濛細雨彷彿一張透明的輕紗,風還帶著寒意,可院角廊下,確實有一株西府海棠正悄悄綻放,粉紅的花朵沾著晶瑩雨水,顯得分外嬌媚。
“曹娘子將來有什麼打算?”李隆基問。
丹菲有些迷茫,,“高堂在天有靈,定是希望我就此依附著郭家,安安生生過日子。世人總覺得,女子嘛,何須成就什麼功業?相夫教子,操持家務就好。”
“你不甘心過這樣的日子?”
“不甘心。”丹菲直言不諱,“我是跟著家父在軍營里長大了,自幼行船縱馬,見過天高海闊。我知道我自己是沒法被關在狹小逼仄的宅院裡,了卻一生的。”
“我也覺得你的眼界氣度,別的女子無法相比。”李隆基由衷誇獎道。
丹菲不禁莞爾,“郡王這就太過獎了。我不過膽大又好強,若論起學識修養,卻是遠不如京中貴女。不過我想郡王您今日見我,也不是為了誇獎我的吧?郡王您有何事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