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了……
那時的春天裡,山上的積雪才開始融化,風似乎還有點像凌厲的小刀子能劃傷人的臉,在朝陽背風的屋山頭,總是有我們一群孩子如過節般喜滋滋的圍成個圈,目光盯著一個小小的旋轉著的黑色鍋子,一圈又一圈。如葫蘆狀的鐵鍋下面,炭火被手動風箱吹得旺旺的,金色的火苗舔著旋轉的鍋子。這個時候,沒有人說話,只聽見拉動風箱的聲音,直到那臉上滿是煙火色的爆米花的老者看看鍋柄上的定時器,說聲:準備麻袋,要炸了!我們才如電影裡躲避炸彈那樣有些驚慌的四散開來,捂著耳朵,但眼睛卻始終捨不得離開那個能讓玉米粒開出一朵一朵帶著香味的花兒的神奇鐵鍋。一聲被麻袋裹著的炸響過後,剛剛裝進去的金黃的玉米粒全變成了花朵,我們的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
那個物資食品比較匱乏的年代裡,爆玉米花快樂了我們沒有零食吃的童年。
光陰似箭,歲月之河,很快漂走了我們童年許多的記憶。而關於爆玉米花的記憶則如一枚寶石戒指,戴在那根被稱作生活的手指上,閃著熠熠的光芒。
我至今仍舊對爆玉米花情有獨鍾。假日裡沐浴燦爛的陽光,帶著孩子跟著愛人一起去公園散步,包上一包玉米花,邊走邊吃。或者在工作忙碌了一天,傍晚在回家的路上買上一包剛剛出鍋的帶回去。晚飯後,一家人坐著,一小朵,一小朵地數著吃著,看著電視裡播放的韓劇,疲倦、勞累全部消失了,滿心只有感激和愜意。
現在的爆玉米花愈發做得好吃了。老母親用手指捻著一小朵玉米花,在明亮的燈光下眯縫著眼欣賞著,嘴裡嘖嘖讚歎。
當然,這玉米花還加了糖和奶油了呀。我隨口應著母親的話。好日子呀!母親感嘆。
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生活裡,曾不止一次地聽到這樣的感嘆:現在吃什麼都不覺得香了,看到什麼樣的景緻也沒有先前那樣激動了。
此時此刻,我真想說,那一定是你在無止境的慾望的虛幻中迷失了自己,而這爆玉米花那粗糙樸實的香氣或許會喚醒你的幸福感吧。
外婆的春餅
一直都對春餅情有獨鍾。多年來,每到春天來臨,我總要做幾回春餅吃。在北方,吃春餅,是有其意義的,名曰:咬春。於我,則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因為我所有的關於春餅的記憶都和我最敬愛的外婆聯絡在一起。
童年時節,家境不怎麼富裕。一家六口人僅靠父親一人六十多元的工資生活。然而,這樣的生活也總讓勤儉的外婆打發得有滋有味。其中春天來臨吃外婆做春餅是全家人最幸福愜意的事情了。
當院子裡的果樹上有那頭上長著一小撮紅色羽毛的小鳥啁啾鳴叫的時候,外婆總是迎著太陽光用手搭在眼睛上方,望望樹梢上的鳥,臉上盪漾著笑意說:呵,這小傢伙的翅膀又把春天馱來了。
外婆這句話,我早已耳熟能詳。我總是要拍著巴掌隨聲附和。這倒不是我欣賞外婆的這句現在看來很詩意的話,而是因為我知道又可以吃幾次外婆做的春餅了。
我家在春天要吃春餅似乎是外婆定下的規矩。儘管那時還吃的是供應糧,粗糧和細糧比例是8∶2,白麵很少,但外婆總能巧妙搭配,滿足我們的口腹之慾。
外婆將混合面(玉米麵和麥子面)用燒開的沸水燙得很黏的模樣,然後再新增一定的水,和成黏稠的稀糊狀,用平底鍋煎成橢圓的餅狀。做這樣的餅是需要耐心的,不能用大火,只能用小火。吃一次春餅,外婆總要忙活半天。餅子煎好了。外婆又細心地挑揀她從野地裡挖回來的薺菜,然後洗淨了和她積攢了多日的雞蛋炒在一起。這是用來捲進春餅一起吃的菜。也有例外的時候,沒有雞蛋和薺菜,外婆會用土豆絲和曬乾的紅辣椒炒成菜。這樣的菜我也覺得是非常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