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和他一起讀會兒書。他的紙尿褲大概中午時才會更換,所以你不用擔心。若有痙攣或者幻肢痛,請記得一定要叫我。”
我點點頭,忽然問:“我想知道,為什麼你們沒有給夏墨用導尿管,而是為他換……這個?”我真的說不出那三個字。對夏末來說,那是一種恥辱。
小陳護士笑了,她笑得很羞澀:“這些紙尿褲是我們所有護士一同為他買的。按照常理,大小便失禁的病人確實應該用導尿管。你知道,那很疼。我們都覺得夏老師是個神經末梢極度敏感的人,他對於痛苦的感知能力應該比一般人要強——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儘管我們都明白,他的腰部以下不會有任何知覺。可我們還是怕他疼。並且,導尿管容易引發尿路感染,夏老師的身體如今已經虛弱得不能承受任何併發症了。所以我們才……”
“謝謝你,小陳姐姐。”我說得很由衷。
那天上午我一直坐在夏墨病床不遠處的椅子上,讀書或者發呆。夏墨也是如此。我們之間沒有說一句話。但我並不覺得難過,在我看來,這樣也是好的。我們就如此祥和無事地度過了一上午的時間,誰知到了中午,幻肢痛竟然又來折磨他——起初他還強忍著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當我意識到時,他已疼得用力前傾身子,試圖抓住傷腿。
“你很疼是不是?我去找小陳護士好嗎?”我有些害怕,於是飛快地衝出房門跑到護士辦公室,卻被告知小陳姐姐去食堂吃飯了。而當我重新回到病房時,夏墨整個人呈“7”字形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被子不知何時被他扔到了地上,折起的褲腳也散開了,那空蕩蕩的褲管淒涼得如同在夕陽下殘破的旗幟,讓人看了心裡空得慌。
我坐在夏墨的腳邊,伸出去卷他右邊的褲腿。
“你再碰一下試試!”疼痛的間隙,夏墨睜開眼睛,看到我,不禁大叫起來。
我沒有說話,只是將他右邊的褲腿捲起來,把被子拾起來蓋好,又去卷他左邊的褲腿。我知道他動不了,他趕不走我。
“你再動一下,我就永遠都不會見你!!”他依舊在大叫,“林井井,我說到做到!”
我依舊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似的,將他左邊的褲腿也慢慢捲起來。
“井井!你別碰它們!”夏墨沙啞的聲音包含著無限的淒涼,“它們很醜……會嚇到你……我求求你別碰它們……”他說不下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夏墨的傷腿,那雙為我而傷的腿。
他右邊的腿還算完整,從小腿以下大約三厘米處開始消失。一條長如爬蟲的粉紅色傷疤貫穿了他的整個截至平面,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由於截肢伴隨著癱瘓而無法接受系統的康復訓練,他的右腿明顯的肌肉萎縮,那連線著大腿與小腿之間的膝蓋骨高得有些可怕。而他的左腿,只剩下短短的一截,摸上去是森森的涼,讓人不相信它依舊附著在一個生命的身上。由於沒有痙攣,它們此刻是死的,是安靜的。可是我並沒有覺得恐怖,更沒有噁心。我知道,那雙原本修長的腿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於是,我學著小陳姐姐的樣子,抱著它們,用手輕輕掐上面的疤痕。這時我聽到夏墨的喘息,他的身體在輕輕地顫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
不一會兒,夏墨的身體逐漸鬆弛下來,我知道他不再疼了。
我為他摺好褲腳,扶他躺下,為他蓋好被子,起身向屋外走去。
“請等一等!”夏墨忽然叫住我。
我沒有回頭,他說過,如果我再碰他一下,就不要再見他了。
“你為什麼要走?”他的聲音很虛弱。
我依舊沒有說話。
“你為什麼不說話?”我能聽出夏墨聲音之中的慌亂,“你害怕我的殘肢了是嗎,它們讓你噁心了是嗎……我早該知道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