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的銀紅霞影紗,透著夜色如洗,紫金盤龍螭耳燭臺上紅燭的光透射,連光線也迷離著,影影綽綽。玄燁輕輕撫著蘇簾那垂散在白玉色削肩上的青絲,目光柔和中有隱怒流轉:“許是南面吳賊抓牙,許是臺灣鄭氏不安分,更許是前朝舊臣之後……”
蘇簾隱隱一陣,他說的應該是之前遇刺之事,在並不明澈的燭火斜照之下,他肩上斜長的疤痕是那麼明顯,一直延伸到腋下肋骨,直到今日,蘇簾仍然記得那汩汩湧出來的鮮血。
微微靠攏進他懷裡,政治的事兒,說不出正與邪,千古以來,只有成與敗。伸手出纖細的手,忍不住觸及那深深的疤痕,順著他的肩胛骨一路往下,直到那肋骨處,好長、好深……
玄燁的手覆蓋在蘇簾的手上,“那次也是朕疏忽大意了——,剛出了裕德園就——”他低頭看著蘇簾如水似澈的眼眸,“若非有你,朕只怕——”
“當時……”蘇簾有些疑惑,當時他明明都處在昏迷中啊!
玄燁微微笑道:“朕也記不大清,只記得……”他低頭嗅著蘇簾的肩頭,“有這般幽淡的桃花芬芳,總是繚繞不絕。然後便聽到福全的聲音——”他聲音微微一滯,“幸好福全沒有反心,否則可就——”
聽到他竟然連福全都懷疑,蘇簾忍不住道:“他是你的親兄弟啊!”
玄燁板著臉道:“帝王之家,哪裡來的兄弟?何況朕是出了裕德園之後,便遇刺的。南方戰局才稍見逆轉,朕若有個萬一……太子年幼,如何駕馭得住他這個年富力強的伯王?!”
他竟然是如此疑心福全的……蘇簾有些不敢想象,明明人人只傳言皇帝厚待兄弟,俱封親王之尊榮,多榮賜皇莊,使得福寧二人倍沐皇恩。可實際上,他是如此防備自己的兄弟,尤其是年長的福全。曾經,蘇簾何嘗看不出福全的落寞,他愛駿馬,必然有馳騁沙場之心,卻只能消磨於狩獵之中。他的生母在宮中為太妃,卻不能時時相見……無論任何東西,他都不敢與皇帝弟弟相爭。
“可是,實際上,裕親王並無貳心!”蘇簾忍不住提醒道。
玄燁嗯了一聲,“的確——現在是沒有的。”
蘇簾聽了,不由心中咯噔一下,他只說現在沒有,卻還是疑心他日後嗎?!
“這樣連自己的親兄弟都要防備,玄燁,你不累嗎?”蘇簾幽幽問。
玄燁低頭將腦袋埋在蘇簾髮間,“如何能不累呢……朕,是天子啊……”深深嗅著蘇簾髮間的縷縷幽香,彷彿那能紓解疲乏似的,嘴裡吐出四個字:“好在,有你。”
蘇簾微微心頭一熱,“我?”
“蘇蘇。”玄燁輕輕喚了一句,“朕以後只待你好,你亦不許心存其他人!”
明明是那麼疲憊的話,卻沉沉打在蘇簾心頭。一生無人可全然託心去信任,何嘗不是一種悲哀呢?明黃色的寢衣,上頭銀線暗繡五爪九龍紋,領袖片金緣,是帝王才能享有服制。千古以來,為那獨一無二的尊位,不知落下多少枯骨與鮮血,真正能在千古史冊中重重印下一筆的帝王,哪個不是孤家寡人?
貼在他懷裡,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和鮮血在血管中奔騰的聲音,蘇簾良久無言,只聽得帷帳之外,是噠噠的西洋鐘的聲響。
“試著去信吧……”蘇簾忽的道,“若連至親兄弟都信不過,還有什麼人是可信的呢?”歷史記載,無論是裕親王福全、還是恭親王常寧都不曾覬覦他的帝王之位。
玄燁不言,只長長吐息著。
“想必身為帝王,施恩的事兒,以前已經做過太多;但是作為兄弟,該有的關懷,你大約從未做過吧?”蘇簾緩緩道。
玄燁微微一愣,的確如此,帝王恩威並施之道,他已然熟稔,對待兄弟亦是如此。
蘇簾打心眼裡是讚許福全這樣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