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大營當中,趙匡胤蜷縮在簡陋的床榻上,身上卷著不厚的被褥,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貌似是生了很嚴重的病。
魏仁浦匆匆走進來的時候,他猛烈地咳嗽幾聲,聲若洪鐘。
“魏學士,雪夜前來……咳咳……看望末將,實在感激不盡!”
魏仁浦走到床前,想笑又想哭——想笑,是因為他被趙匡胤拙劣地演技所折服,一員武將,面色紅潤、氣息渾厚地臥在床上,卻盡力遮掩,用綿軟無力的聲音與人對話。想哭,是因為一會兒功夫,小符皇后已經派了三撥人前來催促,詢問樞密院商議結果,在得到“確定發兵”的訊息之後,又再度催促儘快開拔。
可眼下,趙匡胤又在裝病,這是要將自己一軍?魏仁浦還是高看自己了,趙匡胤想要脅迫的,可是整個後周朝廷。
“趙點檢,你一向身體康健,如何抱恙?”
趙匡胤微抬眼皮,說道:“病來如山倒,莫說小將,皇帝縱有上天庇護,也難抵禦病魔來襲……咳咳。”
“趙點檢,眼下北境軍情緊急,些許小病,不會影響指揮大軍吧?”
這句話,魏仁浦說得有些低三下四了,而趙匡胤仍無動於衷。
“趙點檢!皇帝對你信任有加、恩寵有加,即便得罪皇親國戚,也要榮升你為殿前軍總領,如今國家危難之際,點檢大人不可袖手旁觀吶!”
趙匡胤悠悠“醒來”,用虛弱的口氣說道:“魏學士,匡胤跟隨皇帝東征西戰,何時畏懼過、失職過?如今重病纏身,倒是其次,只是覺得手下將少兵寡,恐怕難以支撐重任。”
魏仁浦一皺眉,說道:“趙點檢這是哪裡話!禁軍一萬五悉數歸你統領,於北境支援、聯合眾軍,防備契丹、劉漢政權,這是綽綽有餘的。”
“魏學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軍開拔不是兒戲,想必樞密院已經收到南唐進攻和州的奏表了吧?”
“確實收到,可這與支援北境有什麼關係?”
“魏學士,戰場局勢,牽一髮而動全身,若我率領所部禁軍佈防黃河以北,南唐聞聽訊息,必然在淮河以南繼續進犯,而淮南舊部與控鶴、鐵騎兩衛,淵源頗深,屆時到底是支援不支援?”
魏仁浦一聽,直嘬牙花子,趙匡胤的意思是,我去支援符彥卿,我淮南舊部怎麼辦?我乾脆就在汴梁等著,一旦江南起戰事,我就去支援淮南戰場了。
“趙點檢,國家大事,輕重緩急,難道你分不清楚嗎?南唐小有挑釁,對我大周威脅不大,而契丹、劉漢聯手,難道不怕重複‘高平之戰’?”
急了,這是真急了。
趙匡胤面露難色,說道:“如果,樞密院、兵部能夠交給我調動淮南十四州、河北十三路節度使、晉西義軍的權力,即便我身處北疆,也不必擔心了。”
圖窮匕見!後周的軍隊劃分起來,也就是淮南、河北、晉西三大部分,黃淮以東到膠東半島的軍力很少,可以忽略不計。
換句話說,我趙匡胤要的最高軍權,要的是可以調動全國兵馬!
魏仁浦愣了好一陣,不知道該說什麼,而趙匡胤也不再說話,時不時地“咳咳”兩聲。
“……趙點檢,請容我會樞密院,與諸位大人商議……”
“來人,送魏學士!”
魏仁浦走了之後,趙匡胤利落地從床上起來,身後的簾幕一挑,田重進、高懷德、張令鐸、王審琦等一眾手下魚貫而入。
“點檢大人,你說,這個魏仁浦會同意嗎?”
趙匡胤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問題,而是吩咐他們:“諸位,可以去清點兵馬,準備開拔了。”
支援符彥卿?那是不存在的。
最高指揮權?那是必須要的。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