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主李璟,中國歷史上很憋屈的一個人,但同時又是很幸運的一個人。
之所以說他憋屈,是因為登基的時候,還被人稱為皇帝,可是還沒等退位,自己就混成了“國主”。
之所以說他幸運,是因為他好歹有些成就,能夠在歷史上被記住,《南唐二主詞》中的“二主”就是指李璟、李煜兩父子,他也是當之無愧的“詞帝”。最起碼,南唐不是亡在他的手裡,不用擔上一個“亡國之君”的罵名。
就是,太坑兒子了。
朝廷遷到南都之後,李璟就很少上朝了,一是心情很爛,每天都被懊悔、恐懼、疑慮等負面情緒包圍著。二是身體很差,雖然不過四十四歲,可給人的感覺,完全是八十八歲的狀態,每天吃的藥比飯都多。
然而,大年初五的一大早,朝中官員都接到了黃門官的緊急詔令——今日入朝,商議大事!
不少官員都很興奮,以為國主終於想通了,要遷回金陵去了。是啊,還是金陵好,那裡的茶樓酒肆、樂坊勾欄、文玩店鋪、寶局香市……繁華如夢啊,英明偉大的國主,帶我們回去吧,回到溫柔鄉去吧!
李璟親自通知上朝議事,當然不是心血來潮,更不是要奮發圖強了,是因為七子李從善天不亮就進宮,在御書房中,將金陵近一月以來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講給他聽。
一開始,李璟絲毫提不起興趣,畢竟兩國陳兵對壘,出現一些小騷亂是很正常的,就算個別低階將領叛逃,也算不上大事。可當他聽說“截殺契丹使節”“寧國節度使李天富勾結北周”及“武平作亂”時,腦袋立即就清醒了,更何況,這三件事還存在極為複雜的聯絡,李璟就算是一個軍事白痴,也能預感到一個巨大的陰謀正在包圍南唐。
“從善,此話當真?!押解的人犯你可親自審問了?!”
“回稟國主,兒臣尚未得空親自審問,不過,吏部選事徐鍇正在殿外等候召見,相關事宜,他已經寫成奏表。”說著,就從懷中拿了出來,一同呈上去的,還有荊斌、耿輝、扈大軍、劉彥青等人的供詞。
李璟火急火燎地接過來,仔細瀏覽一遍,眉頭稍微放鬆了一些,說道:“看來,長江防線還算穩定。”
“國主,乾草之下、伏火千里,以當前情勢來看,大周撕毀停戰協議勢在必行,而且,這一次恐怕不止聯合吳越國,如果武平也參與進來,屆時西線、北線、東線一共向江南施加壓力,後果不堪設想!”
“既如此,太子為何不盡早做準備!拖沓了近一個月,豈不是延誤戰機!”
李從善一怔,雖然第一個念頭是給自己六哥李煜“下絆子”,可理智又迅速佔領了大腦,說道:“國主,太子雖然有監國職權,可能夠調動的軍隊很有限,除了西都親軍可以直接指揮之外,其他的,恐怕只能交給各地節度使、將使自行決策。”
李璟也明白過來,沒錯,遷都之前,兵部、吏部、樞密院、光政院等主要機構,並沒有以正式的形式,向太子東宮移交軍事指揮權。
“孤也明白從嘉的難處,若不是你大哥與皇叔之事,唉……”
突然,御書房外傳來一聲憤怒又霸道的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你明白個屁!”
李璟、李從善都嚇了一跳,尤其是李璟,好像是耗子聽見了貓叫,慌忙從座位上站起來。
李從善內心苦笑,心想,她來了,這下子熱鬧了。
在令人窒息的氛圍中,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從外面走進來,身著深紫色錦緞長袍,上面用“金配銀”的技法繡滿了鳳凰紋,腰間懸掛一方翠玉寶匣,裡面是南唐風印。頭戴鳳冠,珍珠寶石熠熠生輝,斜插步搖,與絲綢髮帶交相輝映。走進來時,眉眼冷峻、不怒自威,而面容莊重而嚴肅,眉宇之間卻難以抑制地流露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