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閎中其人,於後世來說是大名鼎鼎的畫家,可在五代十國時期,甚至說在兩宋時期,都是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以致於翻遍《南唐書》《新五代史》《舊五代史》等史書,也難以覓得蹤跡。
不是古人“眼不識珠”,而是南唐一朝,著名的畫家實在太多了,如黃荃、董源、徐熙、周文距、曹仲玄等,徐鉉本人的畫技也不差,之所以選中顧閎中,恰恰是因為他默默無聞。
有時候,一些重要的資訊,經過小人物的“無意透露”,才顯得更加可信。
顧閎中來到韓熙載府上,裡面已經是高朋滿座,眼前情景,可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隨便拎出來一個,都能夠在江南文化圈裡震倒一片。
這也是韓熙載的聰明之處,他所邀請的客人,不僅有名望,以襯托的自認高貴,更沒有權臣、武將,有意無意地傳達著一個資訊:俺老韓沒有啥野心,不要盯著我。
韓府下人引路,來到宴客廳,饒是顧閎中經常入宮作畫,也被眼前的富麗堂皇、奢侈高貴所震驚,傢俱陳設反倒其次,光是鶯歌燕舞的歌姬、穿著大膽的侍女、縱情享樂的賓客構成的“海天盛筵”景象,也讓顧閎中大開眼界。
好在,他是帶著任務來的,腦子裡時刻繃著一根弦。
韓府下人讓顧閎中稍等,自己前去稟報。
少頃,迎面走來一人,躬身施禮:“敢問閣下,來此何事?”
顧閎中趕緊還禮,說道:“在下顧閎中,徐侍郎事務纏身,受其所託,前來赴宴,特送上禮物。”說著,連同請帖一同送上。
來人非別,正是韓熙載的得意門生、前科狀元郎舒雅,時任翰林院編修。
舒雅一聽,頓覺唐突,往日老師宴請時,也有人辭不赴宴,但還未發生過“遣人送禮”的事情。
“如此說來,辛苦顧大人了,宴會雜亂,請隨意。”
“不必客氣。”
舒雅接過禮物、請帖,自行退去,隨即就到後堂面見韓熙載,他正在換衣服。
“子正(舒雅的字),為何不在前面招待客人?”
“韓師,徐侍郎有事不能前來赴宴。”
韓熙載一頓,又接著整理衣服,說道:“意料之中,徐鉉如今是太子面前的紅人,繁忙一些是自然的。罷了。”
見老師語氣中失望連連,舒雅趕緊補充道:“韓師,徐侍郎遣人送來禮物,你看……”
“哦?”韓熙載遲疑了一下,轉過頭來:“誰人前來?”
如是禮部官員或徐鉉親信(如徐鍇),韓熙載告誡自己,一定要小心一些,說不定就是來興師問罪的。自己是何等名聲,韓熙載是很清楚的,他以酒色風流示人,不是沒有玩砸的時候。
那是烈宗李弁時期,韓熙載投奔南唐一段時間,久久得不到重視,心中有氣,就開始縱情歌舞、蓄養伎樂。
韓熙載本人是江北望族,南渡以來,家財也十分豐厚,外加上烈宗李弁給他的俸祿不低,生活質量自然沒得說。更何況,韓熙載的文名遠播,江南貴族、文人、官宦、僧道等都向他求文章,不乏“一擲千金以求一文者”。按照這種情況,韓熙載應當活的非常滋潤。
然而,蓄養伎樂歌姬,夜夜笙歌,順便再納幾房小妾,花錢就似流水了,每月的俸祿與外快,根本就不夠支撐的。
韓熙載倒也有辦法,每當沒錢了,他就故意穿上破爛衣服、裝成要飯瞎子,反過來向自己豢養的歌姬要錢,一時間傳為笑談。
這種事情傳到烈宗李弁耳朵裡,你韓熙載不要臉,朝廷可丟不起人,於是就用內庫的錢賞賜給他。
這一下可好,韓熙載開啟了新世界大門,一沒錢就跑到烈宗李弁跟前哭窮,這種習慣一直延續到中主李璟時代,李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