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睜睜地看著,怒火填膺,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康回對我恩同再造,如果不是他,我早就葬身於這兩隻孽畜的肚子裡了,更不可能消解她的蛇咒,修行“春洪訣”和“無形刀”。
她這一拋,不僅葬送了康回解印重生的機會,更斷絕了我和康回並肩作戰、橫掃大荒的念想。
最毒婦人心,我怎會莫名其妙地對這妖女產生如此好感?越想越覺得羞惱,自從與她相遇以來,第一次生出如此強烈的厭恨。
她若無其事地朝我嫣然一笑:“走吧。”將我提在手中,徑自往懸崖下衝越而去。獅龍獸果然沒有追來。
她一邊御風衝掠,一邊發出奇怪的嘯歌,一會兒後,遠處的冰洋上波濤洶湧,浮冰跌宕,漸漸浮起一片巨大的青黑鯨背。
水柱長噴,龍鯨發出低沉的鳴叫,島嶼似的浮在海面上。周沿的冰山被記得競相碰撞,眾白熊紛紛跳躍狂奔。
羅澐提著我躍上鯨背,大聲嘯歌,龍鯨像是聽懂了她的話語,鳴叫回應,徐徐朝南掉頭,破浪而行。
她將我放在鯨背,眯眼遠眺,臉上悲喜交織,嘆了口氣:“北海,北海!我在這兒呆了這麼多年,總算又可以離開啦。”轉過頭,似笑非笑地說:“他第一次瞧見我的真身,也是在這北海的魚背上。只不過那魚是鯤魚。那時事極夜。”
聽到“鯤魚”二字,我的心猛然提了起來,雖知燭龍當日所說的話裡,十句有九句是假的,但仍覺得關於父親和鯤魚的那一段不像是他所能臆造出來的,忍不住喝問:“妖女,‘天之涯'究竟是不是鯤魚所化?我爹在不在鯤魚肚子裡?”
她一愣,咯咯大笑:“你真的相信燭龍告訴你的這些鬼話麼?”眼波流轉,凝望著天海交接處的茫茫大霧,睦中閃過古怪的神色,微笑道:“我將那石洞取名‘魚腸宮',不是因為那裡是鯤魚的腸腹,而是……而是我始終懷念當初和他同住在鯤腹中的日子。”
頓了好一會,她才又淡淡地說:“我生下來沒多久,就變成了螣蛇,幾十年間渾渾噩噩,就像個始終也無法長大的嬰兒,不知世間之事,一直到那年,在鯤腹裡遇見孃親,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像被突然點醒。”
“可惜沒過幾個時辰,我孃親就死在了青帝手裡,就連大哥也不知所蹤,只留下了我孤零零一個人。
“後來,所有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我和他孃親仍住在鯤腹裡。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我的神識越來越清醒,卻依舊是螣蛇之軀,那種滋味就像……就像被關在牢籠裡,難受得簡直要發瘋了。”
聽她說“孤零零一個人”,我心中一陣刺痛,慼慼有感,但再往下聽,怒火又湧了上來。
泊堯的“孃親”自然就是指昔日的大荒第一妖女雨師妾了,她從小和這妖女廝混長大,難怪這麼無情無義,心狠手辣。
又聽她說:“再後來,泊堯出生了。他生出來的第一天,一直在哇哇大哭,我看他胖乎乎、粉嫩嫩的,覺得好玩,就纏在他的身上,吐芯逗弄他。他非但不害怕,反而止住哭聲,好奇地看著我,胡亂地伸手抓我,咯咯笑了起來。
“從那天起,我就多了一個玩伴,終日陪著他戲耍。他彷彿能聽的懂我說的話。當我高興的時候,他就跟著我咯咯直笑;當我難過的時候,他就將我攬在懷裡,嘟著嘴,咿咿呀呀,不知在說些什麼;就連睡覺的時候,也喜歡讓我纏著他,將頭枕在我的肚子上。”
她的嘴角泛起一絲微笑,聲音變得說不出的溫柔:“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我就這樣和他一起長大。偌大的鯤魚腹裡,除了龍妃,就只有我和他了,彼此朝夕相處,相依為命,彷彿成了一家人。
“他像是我淘氣的弟弟、知心的朋友,有時候又像是體貼的哥哥。他才六歲,卻已經狡黠得像個大人,就算是做錯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