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壑內的喧譁聲全部壓了下去。
羅澐被震得呼吸急促,伏在我背上微微顫抖。
我氣血翻騰,暗覺凜然,想到他懷中少女果真是久違的妹妹,熱淚又忍不住湧上眼眶。
巫氐握杖的手青筋暴起。胸脯起伏,似乎在強忍怒氣,過了好一會兒,才冷冷地道:“老身從不救族族外之人。”
烈炎道:“氐人、火族原是一家,手足互殘,冤冤相報,何時方了?寡人此次前來,不僅為了求醫,更望能與氐人族冰釋前嫌,一笑泯恩仇……”
巫氐猛地一頓柺杖,厲聲怒笑:“好一個‘一笑泯恩仇'!我十八代氐族,三千五百七十九戶,六百年來流放南疆,受盡劫難屈辱,存活至今的不過一百二十六人!你輕輕巧巧的一句’冰釋前嫌',就想將似海深仇一筆勾銷麼?嘿嘿,姓烈的,你要想求幾萬冤魂的寬恕,就先跪下來,朝這紫雲湖叩上十八個響頭!”
那八個火族侍衛怒容滿面,手按刀柄。
烈炎卻二話不說,將瑤雩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朝著巫氐伏身拜倒,“咚咚”連叩了八個響頭。
四周譁然,巫氐等人盡皆愣住,就連相柳也低“咦”一聲,大為驚訝。似乎都沒料到以他萬乘帝尊之軀,竟肯向本族罪因低頭謝罪。
這薄情寡義的奸賊,害死我父親,居然還如此假仁假義,惺惺作態!
他越是這般做作,我越是怒火如沸。若不是顧及妹子的安危,早已拔刀而起。
烈炎站起身,高聲道:“六百年前,氐顬氏為亂黨誘騙,的確犯了弒上謀叛的大罪。但舉族連坐,流放南疆,刑罰未免過重。後代子孫六百年未得赦免,更有違族法‘寬恕'之道。寡人這十八個響頭,自不足以抵消你們所受的苦楚,只盼能消融冰雪,化解仇怨。從今日起,氐人可重返故土,或者隨意挑選八百里膏腴沃地,休養生息,六百年內永無賦稅。”
盆壑內譁聲更起,那些氐人竟似被他說動,面面相覷。
燭龍哈哈大笑:“我聽說南疆氐人剛烈不屈,矢志不移,所以才遭火族趕盡殺絕,生生世世囚居在這窮山惡水。可惜聞名不如見面,日口聲聲和火族勢不兩立的巫氐,原來也不過是貪生怕死、奴顏媚骨的老糊塗!”
氐族蠻子的臉色全都變了。
巫氐面無表情,冷冷道:“燭龍神上,我只答應收下八百株神草,幫你煉製‘本真丹',可沒答應為你賣命。丹藥不成,過不在我。我們氐人族與火族的恩怨,更和你無關。你若覺得此地辱沒了你,又何必賴著不走,自討沒趣?”
她轉過頭,森然道:“姓烈的,你既知道叩十八個頭不足以抵罪,我就不囉嗦了。我們在這紫雲湖住了六百年,早就習慣了,犯不著承你的情。這小丫頭不是我氐族中人,救她有違祖宗之法。除非一命抵一命,你拿自己骨肉至親的人頭,來換取她的性命!”
四周鬨然,有人尖聲大叫:“姓烈的,旱魃住的情火山距這兒不過是七十里,有種你去砍下她的腦袋,再回來跪求老妖婆施救!”聽到這話,那些人更是七嘴八舌地高呼叫好。
巫氐冷冷道:“砍不砍得頭顱不打緊。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若有本事割下旱魃的一綹頭髮,我就權當以命抵命。”
當年涿鹿大戰之後,女魃變得瘋瘋癲癲,六親不認,體內的赤炎真氣更是狂霸無比,所到之處不是大旱,便是山火。除了公孫軒轅,天下再無人是她對手。巫氐讓烈炎去割她頭髮,擺明了是叫他送死。
烈炎居然毫不猶豫地答應,抱起瑤雩,領著八侍衛朝西御風飛掠。眾人都想瞧熱鬧,紛紛簇擁著燭龍、巫氐,吵吵嚷嚷地追隨在後。
我只盼燭龍與烈炎快快動起手來,好趁亂搶回妹子,誰想雙方對峙了這麼久,不但沒交戰,反倒帶著瑤雩轉往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