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摔下去的時候他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碎了,碎了之後便什麼都沒有了,彷彿陽光下蒸發掉的一滴水,連一星半點的印記也不曾留下。
水仙擰著他的頭髮,把他拖到眼前,一絲一毫把他看了一遍。然後他鬆開了手,蟬邊從他手裡滑下去,臉貼著地磚,地磚是鐵皮般的堅硬,他的臉也是那樣的硬。
“我不會讓你爛死在這兒的,多不值。今天晚上我們出去幹一票大的。”水仙。
蟬一點點的從地上爬起來,繼而又跪下去,他要求他,哪怕不情願,哪怕是最後的一次。“無論如何,我都得先去見見他。”
作者有話要說:
☆、24
“最後一張報紙我會幫你糊牆上的,你可能看不到了。”水仙說著關上了車門。
他的最後一次刺殺,沒有密函,也沒有目標。眼下他就是一條野狗,只要放出來,隨時隨地都能咬人。
他只有一個小時做人的時間。
車在教堂門口停住,蟬一個人走了出來。他們很放心他,因為小林在他們手上,而多餘的罪孽,他不想再去製造了。
懺悔室的門開著,黃雀背對著他跪在地上,紫色的腰帶從身前長長的拖出來,像浸了紫羅蘭汁液的水。
他等著。
兩個月的囚禁生活讓蟬變得異常的羸弱,他一手扶著門框,站不穩。黃雀就在他眼前了,只要上去兩步,他便能觸碰到他,或許還可以抱抱他。然而相較於自己黃雀還是太乾淨了,容不得他再去接近。所以他只願就這樣遠遠的看著他,他的頭顱,他的肩膀,他的腰肢,他被他容納過的身體,還有他的愛。晦暗的電影院裡他覺得時間過的那樣快,同樣晦暗的一個地方,他卻覺得時間永無止盡。才兩個月吶,怎麼就比二十年還要長!兩個月的時間裡,誰都沒有變,唯獨他變了,緊跟著彷彿什麼都變了似的——他不敢再看他了。
蟬:你會恨麼?
黃雀:如果愛,就會吧。
蟬:你會報復麼?
黃雀:怎樣才算是報復呢?打他,罵他,還是殺了他?
蟬:毀滅他。
黃雀:我膝蓋上放了本書,上面說,最殘忍的報復就是忘卻,最無情的詆譭就是原諒。
蟬:你做的到麼?
黃雀:如果能夠像上帝那樣殘忍,那麼我會的。可惜我不是…。我可以轉身了麼?
蟬:你還是…。。忘了我吧。
黃雀回過頭的時候,他已經走了。走的那樣乾淨,像是根本沒有來過。
人生若只如初見,人生如若再相見。
三十分。
引擎啟動。黑色甲殼蟲從城西駛入城北。
細雪。
黑綢天空,白綾街頭,萬家燈火,雪似滾粥。
十五分。
小學門口,甜餅鋪,摩天輪,石榴街,電影院。
三分鐘。
小金門路口。
司機停了車,後座上兩個健壯的男人,拳腳相加,把人拋了出去。這時雪已經下了有一會,凡是暴露在空氣裡的東西全裹上了一層厚厚的白棉被,蟬往地上連滾了好幾圈,發出來的聲音像一隻只拳頭打在裝滿糧食的麻袋上。天旋地轉。車眼見就要開走,他打著跌撲上去,兩手扒著車頂,一聲聲高亢的叫上去:“放我回去吶——求求你們——放我回去——”
車裡的人嚇了一大跳,油門踩到底,連車帶人衝出去十來米,他依舊不肯放手,渾身扭得不像話,腿一前一後耷拉著,兩隻膝蓋瘦骨支離的從雪地裡犁出兩道溝子,手順著玻璃尖哨著滑到車把上,再上去,上去了又下來,十根手指上的指甲尖削削的翹起來,血糊了一窗。那兩男人沒見過這麼拼命的,一時沒了主意,索性搖下車